偶爾風拂衣也會跟江瀾說一些蒼梧的習俗,在江瀾的帶動下,風拂衣的性格也算是相比最初開朗了些許,雖然她的開朗僅僅只是針對江瀾,在采衣看來,依舊是冷面美人。
而且,在這幾天的相處中,也越發堅定了江瀾對風拂衣絕對不是來自普通富戶的認識,雖然她話很少,可是從她少有的幾句話里,還是能看出來,她的談吐見識,包括偶爾流露出來的一身的氣質,都不像是普通的富戶家庭出來的人。
孟陵光最初的時候也是對風拂衣極為不放心,生怕是別有用心之人的刻意接近,可是查出來的東西很少,也看不出來有什么陰謀的痕跡。
再加上她派去監視她的暗衛回稟她說:風拂衣一直安分守己,沒看出有什么別的心思,行為舉止都很正常。
而江瀾那邊也派人來回稟她風拂衣的情況,只說是來自天盛邊境的小農村,家里父母雙亡,來長安城投奔親戚,不想被親戚趕了出來,只好回去。而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山匪,受盡折磨之后抓住機會逃了出來,卻不慎因體力耗盡而墜落懸崖,被江瀾撿了回來。
孟陵光聽了,這才稍微放下心來,想著或許是因為來自太偏遠的小山村,交際范圍小,基本與世隔絕,所以根本查不到。于是撤了調查的人和暗衛,嘆了一句:“唉,也是個可憐人。”
因為遇上了風拂衣的緣故,本來半個月的禮佛日子,江瀾到也覺得很快就過去了。臨啟程的前一天,江瀾去找了風拂衣。
畢竟即將要離開八清寺了,她要問一下風拂衣接下來的打算。
見她過來,風拂衣本打算下床,江瀾制止了她:“你身體還沒好,先不要急著下床。”
“躺久了,硌得慌。”風拂衣道。
江瀾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的桌案邊,道:“拂衣,我們明天就要起駕回宮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江瀾覺得,風拂衣又不是自己的仆人,自己救了她但沒權利決定她的想法和去留,所以才有此一問。
“你現在身子還沒恢復好,如果你不想跟我回去靜養的話,你可以留在寺里,我會托寺里的主持照顧你,并給你留下一袋錢,等你好了之后想去哪就去哪里吧,就算做是你的路費。”
“當然,你放心,如果你跟我走的話,你也不必擔心,等你傷愈之后去留隨你,我絕對不會限制你,只是回長安的話,各種規矩禮儀繁多,不可避免,我怕你吃不消。”
江瀾說完,定定的看著風拂衣,等著她的一個答復,卻不想風拂衣道:“郡主要趕我走?”語氣細聽之下還有幾分顫抖和失落。
“怎會。”江瀾連忙否決:“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你若想留在長安也是可以的。”
風拂衣才道:“我想留在郡主身邊。”
江瀾一愣,隨即笑道:“當然可以,到時候我給你在侯府邊上置辦一處房屋,再給你一枚進出侯府的令牌,你若是想我了,隨時可以過來找我。”
“不,我想留在郡主身邊,向采衣姑姑一樣。”風拂衣堅定的道。
“你是說……?!”
風拂衣淡淡的點了點頭:“我家鄉的人,包括我阿爹阿娘,平時都教育我,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這樣的大恩,我現在無父無母,無親無友,有家不能回,就只認識一個郡主了,我這條命是郡主救的,從今往后就是郡主的了,還請郡主成全我的心思。”
“我……”江瀾躊躇著有些說不出話:“以你的曾經的身份,做奴婢,委屈你了。”
“過去皆為云煙,現在的拂衣,什么都不是。”風拂衣從床上起來,向江瀾行了一個標準的天盛的禮。
江瀾連忙將她扶起來,看著她的眼睛,心軟道:“好,但你要做好準備,做宮女,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也許自己現在是她在這世上,唯一能去的地方了吧。也是,現在的她,家破人亡,舉目無親,離開了自己身邊,她還能去哪里?
雖然江瀾內心也知道,風拂衣此舉,或許也是有幾分利用自己的因子在,畢竟留在她身邊,她可以接觸到更多的人,借助她的力量來替她復仇。可她還是下意識給忘記了,這點利用,無傷大雅。除了利用之外,至少她對她是有真心的。這點小私心,她能接受。
孟陵光帶著江瀾眾人辭別了八清寺的眾人,回了長安。
本來江瀾念及風拂衣傷還沒好,想要給她安排一輛馬車的,只是采衣勸她道:“不合規矩。”風拂衣也在一旁推辭,江瀾想了想,樹大易招風,這樣招搖的確對風拂衣沒什么好處,更何況她還需要長留長安,便作罷了。
等到回了侯府,江瀾先見了父母親,像她們稟明了風拂衣一事,這才帶著風拂衣回了虛谷堂。
自然,劉燾和江孜又是少不了一番對風拂衣的調查。
一別半月,江瀾再次回到自己家,轉了轉小湖和后花園,回了虛谷堂,情不自禁的感嘆一句:還是回家好啊!
八清寺那個地方,太過清幽,幾乎沒什么人氣,虔誠肅穆莊嚴倒是沒錯,可她這種凡夫俗子,還是更適合有人氣的熱鬧之處。這才能讓人感覺到自己真切的活著。
將風拂衣交給采衣照顧,既然她決心要做宮女,有一些規矩她就不得不學,否則日后若是惹了什么大人物,捅了婁子,恐怕連她也保不住她。
當然,江瀾也提前對她言明了,她們二人之間,并沒有什么強迫的關系,她若是不想做宮女了,可以隨時走。
這也是江瀾潛意識里覺得,風拂衣總有一日是要回去報仇的,怕她離去的時候有負擔,才提前有此一說。
采衣到了風拂衣房間,道:“風姑娘,你可真的想好了要做小姐的婢女了?”
這段時間,她也能看出來小姐對風拂衣的欣賞,她一個大家小姐,這條路可不是那么好走。
“想好了,姑姑不必再問了。”風拂衣道。
“這救命之恩可以有很多種報答法,姑娘實在不必……”采衣還是忍不住想勸她幾句。
“我意已決,多謝姑姑好意。”風拂衣道,回答不帶絲毫猶豫,干脆利落。
她們族里歷來對救命之恩最為重視,跟在江瀾身邊服侍保護她,她心甘情愿,也是理所當然。
“那好吧……”見她如此決心,采衣也不好再勸。
頓了頓,道:“風姑娘,等你痊愈后,我會派人來教你規矩的。”
“只是,風姑娘”采衣對著眉毛微蹙的風拂衣道:“做了奴婢之后,風姑娘怕是要先忘了自己的姓了。”做下人的,哪里有自己的姓什么一說。
風拂衣聽了,稍微愣了一瞬,隨即淡淡的點了點頭,同意了下來。
采衣吩咐人給她準備一套衣服和身份牌,分房間時,采衣想了想,本想給她單獨分一間的,但是最后,還是讓風拂衣搬來了自己房間,與自己住在一處。
采衣帶她見了見虛谷堂里的其他下人們,算是稍微認了個臉,告訴大家她叫拂衣,讓大家以后和睦相處,又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套話。
訓話完了,大家各自散了,底下一個生性活潑的小丫鬟,心里藏不住事,也是天生的自來熟,心直口快,跟著拂衣一同回去:“拂衣?你是采衣姑姑的妹妹嗎?”
“不是,巧合罷了。”拂衣冷冷的答道。她沒有什么針對或者不歡喜的意思,只是她天性對人疏離,不大習慣與人親近罷了。
雖然她執意留在江瀾身邊,但是心中對她也沒有多少親近,不過是感激和報恩罷了。
小丫鬟被她話語里的冷意嚇到了,神色有些黯然:“哦。”默默地遠了她幾步,也不再湊到她身邊自討沒趣了。
拂衣掃了一眼與別人聊的正歡的剛剛的那個小丫鬟,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日子慢慢的過去,風拂衣身上的傷稍微好些,能正常活動的時候,風拂衣就已經很自覺的穿起了那套下人的衣服,做起自己的工作了。
她是新來的,自然被分的也是從最低級的做起,做些粗活,自然是不能直接到江瀾身邊服侍的,這是規矩,采衣也不能越距。而拂衣自己一向隨遇而安,更沒有什么異議。
還是江瀾一日偶然間碰到拂衣在做粗活,心里不忍,才破格將她提到了自己身邊。
江瀾近日里很是閑暇,哥哥父親和劉旸他們都忙于準備蒼梧國歸順的事情,劉璟軍務繁忙,看下去,也就她一個大閑人了。
一次偶然,江瀾彈琴的時候,發現拂衣聽的入神,便笑問她可否學過琴。
拂衣一愣,道:“只是學過一些皮毛。”
江瀾便讓她給自己談了一曲。
一曲完了,江瀾笑道:“哪里是皮毛?你若是皮毛,那我豈不是連皮毛都不是,是空氣了?”
拂衣琴技雖然算不上多高超,但勝在琴的已經,那是經歷過大起大落,又歸于平靜的人才有的一種心境,聽了令人震撼,琴曲太苦太澀太痛太悲,但又透著一股隱忍,隱忍與苦痛不停較勁,聽的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