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
一聲輕喚,喚回三位女子的神思。
馮燕雙一雙媚眼流,笑道:“呦,清河君怎變得如此粘人?這才多會功夫就來尋人了。”
她嘴上說著話,眼睛卻看向衛璟身邊的石蒙,動作輕緩坐起來,石蒙眼睛一亮,快速走過來,輕輕挽起她的手。
“這里的布置,燕娘可喜歡?”
似是要糖吃的小孩,他眼巴巴看著她。馮燕雙嬌嗔:“漢人的雅致,三郎學的不錯,我心甚悅。”
石蒙臉上一喜:“果真?”
馮燕雙點點頭,石蒙大手一揮,賞賜布置的侍者侍女布匹斗粟。
衛璟此時站在謝青禾身邊,低語:“可有事發生?”
謝青禾搖頭:“無事。”
那邊王摯也走到楊朝英身邊,眼神略帶一抹沉思看著楊朝英,可惜楊朝英的臉,如同往常一樣純凈如波,只是那雙清澈的眼眸似乎更加暗沉了些。
衛璟對著石蒙拱手:“三王子,天色不早,我等先行告退。”
石蒙此時滿臉不舍,可是軟玉懷香他確實沒有時間,道:“清河君,剛剛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還一知半解,明日我邀你過府,咱們再好好探討。”
衛璟頷首:“好,明日我等再繼續。”
說完,他對著王摯夫妻頷首,牽起謝青禾的手,往外走去。
王摯想要牽著楊朝英的手,被她輕輕避開,她對著馮燕雙頷首,又對石蒙行禮,率先離開。
“哎,哎!”王摯目瞪口呆,這是第一次,楊朝英在公開場合不給他面子,一時間他臉上掛不住笑容。
石蒙笑:“景賢君這是惹惱了咱們阿蠻將軍?”
馮燕雙冷笑:“多行不義必自斃,好自為之吧。”
王摯張張嘴,對于女子他向來真的不知怎么反駁,更何況這位馮大家還不是一般人!只好對著石蒙行禮追了出去。
大門外,楊朝英和謝青禾二人相互行禮。
“今日得見楊大家風姿,我三生有幸。”
“今日有幸結識女公子,我亦是高興,然時間太晚,他日我們再好好相聚。”
“好。”
一個戎裝女子站在一匹黑色駿馬邊,楊朝英大步走過去,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告辭!”
她對著謝青禾二人抱拳,拉轉馬頭,疾馳而去,兩個護衛女兵亦一同離去。
“女中豪杰也。”
謝青禾羨慕道。
衛璟點頭:“楊大家確實是豪杰,不過,你亦然。”
“哎哎,……”
王摯緊趕慢趕,只能遠看這楊朝英的背影,他氣急:“這個楊阿蠻,居然敢把我一個人拉下!”
謝青禾蹙眉:“景賢君,剛剛來的時候,你不也是一個人來的?”
對于這個婚后還與別的女子卿卿我我的男人,謝青禾從心底反感。
王摯急道:“還不是她坐不慣馬車,非要騎馬!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怎么還如此張揚!”
衛璟拱手:“楊大家乃是虎門將女,行為自然與一般人不同,景賢君不必憂慮。”
王摯輕嘆搖頭,他抬頭對著衛璟道:“這幾日我還有公務在身,怕是不能陪你敘舊了。”
衛璟道:“無妨,我與三王子亦有約。”
二人分手告別,衛璟扶著謝青禾坐進馬車。
“你厭惡景賢君。”
謝青禾抿嘴:“說不上厭惡,只是不喜歡。”
衛璟輕笑:“對于不喜歡的人,你向來懶得理會,而能讓你出言相懟,怕是心中極為不喜了吧。”
“……”
你需要觀察這么仔細么?
謝青禾看向窗外,“我只是覺得,若是不喜歡可以不娶,既然娶了就應該好好相待。”
衛璟沉默,輕輕道:“王楊兩家是晉國時候西北的兩個大家族,他們一文一武守護邊界,后來,晉國發生八王之亂,朝廷無暇顧及邊界,五胡趁機南侵,楊家求救無援,王家亦死了數十位公子,終是沒有守住涼州城,晉國就此分裂。
晉國剩下的皇族士族紛紛南遷,王楊滿門忠烈換來的不過是被拋棄的命運,心灰意冷之后由匈奴人劉毅說服,共同建立趙國。劉毅此人乃是漢朝和親公主之后,血統上來說比較正統。
趙國建立之后,劉毅任用漢族人士,團聚五胡首領,大興農業水利,兵力盛極一時。只是他晚年做了個錯誤決定,糾集百萬兵馬,想要度過長江,滅掉東晉十萬人馬。卻被謝家一門阻攔在江上,死傷無數,最后回來的五不存一。
主弱仆強,趙國又一次分裂,趙國王族被迫遷移到洛陽一代,而有羯族人血統的石家,割涼州而自立為涼國。石家兇殘蠻橫,拿全城百姓之命威脅王楊兩家,王楊兩家不得不從。故而,他們兩家的結合,在某種意義上,是政治的結合,無關情愛。”
謝青禾嘴唇蠕動,想要說什么,卻終是沒有說。
或許情愛真的不適合在這時代,可是,她眼前浮現的是家破之日,那家鄉郡城內,男子穿著白服配著長劍,女子著新裝手執蘭草,他們的愛情火熱而又自由。
或許,這就是世家之人的悲哀和責任。而自己這個農家女如今也是家破人亡,比人家好不到哪里去,從前她只求一家人平安喜樂,可是經歷過家破人亡,這三年無數次與死神擦肩,她的心境已然變了。
想到此處她問道:“進宮的事情可有眉目?”
衛璟頷首:“此事不需擔憂。”說著,他從衣袖里拿出一個藥瓶,遞給她:“此藥有祛疤之效,你……。”
謝青禾擺手:“這個就不需要了吧。”反正都是穿在衣服里,別人又看不到。
衛璟放在她手心,溫潤的手指擦過她的手心,帶來一絲癢意。
“你是女郎。”
“……”
“你……”你對所有女子都這樣嗎?
謝青禾想要問,可是對上衛璟疑問鳳眸,她搖搖頭,微微笑著把話又咽了下去。
腦子里回響起小蝶說過的話,公子三步之內是不允許女郎靠近的!
而她此時在這狹小的車廂內,怕是連一步都沒有吧,更遑論,他們今日光牽手就不止一次。
“到了。”
馬車停下,衛璟的聲音打斷她的思路,謝青禾搖頭,想什么呢?他們只是在演戲,演戲而已!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壽辰那一日,衛璟早早把她的衣物送來,還是一件白色的衣裙,只不過披風換了一件,上面的刺繡更加精致。
謝青禾撫摸一下衣角上的字樣,錦衣坊,心中暗嘆,往后自己可要好好回報衛璟了。
她換好衣服,走到庭園內,衛璟一身白衣沐浴著秋日陽光下,似是鍍了一層金光。他回眸,視線對上謝青禾的桃花眼,微微勾起笑意,傾國傾城。
他對著她伸出手:“我們一起走。”
我們一起走,不是一前一后,而是一起走。
謝青禾的心有那么一瞬間跳動得特別厲害,她緩緩伸出手,搭在他的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