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在席上大哭的事還是惹起不少言語,有說她在這個場合哀哭是有失身份的,也有說她小小年紀沒了母親可憐的。
阿星倒是心傷了一段日子,不過不是為別人的議論,而是因為她這次真真切切看見了母妃的容貌,對于父王母妃和往昔生活的回憶一點一滴侵蝕而來,阿星陷入王府里的回憶,為此傷悶了好一段時間。
這件事傳到平城,已是半個月后了。
慕明曄正在庫房內清點貨物,聞言默了半晌,好一會兒才說出話。
“這孩子,怪可憐的。”
身側的慕映洲低下頭,手漸漸握成拳。
“對了,老爺,府里的幾個小姐趁著金秋時節,摘了西園的桂花釀了桂花酒,那酒香,竟比園子里的花香還濃。念著老爺和少爺在外,便托我帶了一罐子來讓你們嘗嘗。”阿滿輕笑著對兩個主子說道。
慕明曄倒是詫異地揚了揚眉,“我們家的姑娘就是與別處不同,你快去拿來我聞聞。”
一邊吩咐著一邊走出庫房,去了茶房。
阿滿把桂花酒拿來,一扯開布塞,酒香頓時逃竄出來,溢滿整個屋子。
“自埋下這壇桂花酒,三小姐每日散了學,就會去大小姐的院子里看埋酒的梧桐樹根。不只是院子里,就連府里的下人知道了也打趣了她好一陣。”阿滿一邊將酒倒在碗里,一邊將阿星的事跡說與兩人聽。
慕明曄笑著揚起胡子,接過酒碗。
這桂花酒清亮,沒有浮沉,口味醇厚,入口滿是酒香。
“釀得不錯。”慕明曄夸贊道。
慕映洲也端起碗,小口啜飲。
“大少爺不常喝酒,可別喝多了,”阿滿勸道,“這三小姐心心念念的桂花酒,她只喝了一口,就醉了過去,一直睡到第二日才醒。”
慕明曄“哈哈”大笑起來,慕映洲望著碗里的酒釀,也是揚了揚嘴角。
一口清酒下肚,慕映洲的心沒由來的多跳了幾下。他還真想奪一匹快馬,加鞭趕回湖溪,去瞧瞧那個醉酒的小姑娘。
日子越長,心里的思鄉感就越重,真是不知父親是怎么忍受這樣的孤獨感。
阿滿過兩日便要啟程回鄉,慕映洲趁著空閑上街淘了好些小玩意兒,滿滿當當裝了一包袱。
“這……”阿滿失笑,這大少爺也不似外表那么冰冷嘛。
慕明曄正巧進屋見了,掀開一看,大多都是些海螺殼、貝殼制的藝術品,五顏六色,吊些繁瑣的珠墜。除次外還裝了幾包海產。
“給誰帶的?”慕明曄笑笑。
“祖母。”慕映洲正聲回道。
慕明曄和阿滿互視一眼,了然地笑笑。
“你祖母吃不得這些,”慕明曄用手指了指幾包干海產,“若是真想孝敬她,你就回去陪她幾天吧。”
慕映洲臉色一愣。
慕明曄看著他,“不過說好了,只許在家里待三天,三天后立即趕回來。”
“是。”慕映洲低下頭,嘴唇稍稍上抿。
慕明曄笑著搖搖頭。
慕映洲隨阿滿一路趕回,路上吃飯住宿也是急呼呼的。
秋風蕭瑟,卷起車兩側的布簾,露出落楓一張被馬車顛得生無可戀的臉……為了趕上前方不見蹤影的大少爺,車夫也是拼了命在趕車。
“吁——”慕映洲勒住馬,穩穩停在大門前。
守門人看見忙下來迎接,接過馬繩。
慕映洲往前走了兩步,又退步下來。
“落楓——”他帶的包袱還在落楓那兒呢。
“少爺——”落楓佝著身子從馬車上下來,臉色慘白,腳步虛軟。
慕映洲嫌棄地蹙蹙眉,接過他手里的包袱,“你先回去歇著吧。”
說完便要提步離開。
“少爺,您這一路風塵仆仆,真要如此去見老夫人和三小姐嗎?”
慕映洲頓住腳步,將包袱遞還給他,抬步上了梯。
落楓歇口氣,掂掂手中的包袱,傳出清脆的響聲。他瞧見上方那人聞聲轉過身。一臉黑沉地望著他,落楓忙止住動作。
…………
大少爺回府的消息不一會兒就傳到老夫人院里,老夫人頓時喜笑顏開,忙吩咐廚房多做幾個好菜。
阿星正在沁馨苑和慕思沐一起描花樣,今日也是說好要在這里用晚飯才回去的。
聽完小丫鬟的傳話,阿星眉毛上揚,心情也是雀躍。
“回去吧,大哥難得回來一次。”慕思沐淡淡說道。
阿星為難地看看兩人眼前的花樣,正描到一半呢……
“若是你不回去,大哥發脾氣了怎么辦?”慕思沐笑笑。
阿星擰擰眉,想起慕映洲的黑臉。
這人陰晴不定,一會兒好一會兒惡的,還是不要惹他為妙,況且她也是有點想他的。
“那我先回去了,大姐你可要等著我一起描。”
阿星知道,既然老夫人沒有明說讓慕大姐一同,那她也不敢自做主張。
似是上次出事后,老夫人對二房的意見更深了。
不過這些話阿星對誰也沒有說。
慕思沐朝她點點頭,一直將她送到院門。
阿星回來時,慕映洲已經到了。他正與老夫人說話,臉色柔和,靜靜聆聽。
“三小姐來了。”周媽幫她挑起珠簾。
“你這丫頭,讓你大哥好等。”老夫人假做嗔怒地說道。
阿星扯扯嘴角,朝那人說道:“大哥。”
“嗯。”慕映洲淡淡應了一聲,看了一眼后便收回眼神。
怎么才一兩個月不見,這丫頭就長高這么多?
阿星乖巧地坐過去,加入祖孫兩人的聊天。
飯桌上,老夫人取來還剩一大半的桂花酒。
“這是阿星她們三姐妹釀的桂花酒,你嘗嘗,味道還是好的。”老夫人朝慕映洲道。
周媽給他倒了滿滿一碗。
“這酒還是濃烈了些,老夫人和三小姐都喝不住,可巧大少爺來了,得多喝些才是。”周媽站在一側說道。
慕映洲的眸子看向阿星,帶著好奇和打量。阿星想起自己喝一口就倒下的屈辱,躲避著他的眼神,臉色稍稍紅了紅。
慕映洲低頭笑笑,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其實,他也是不太能喝酒的。一碗見底,腦袋就漲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