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姚家二哥哥中了探花，現在已經在翰林院任職了。咱們湖溪，又出名了！”一散學，慕思涵就拉著阿星，將肚里憋了許久的話傾訴出來。

　　姚瑾言在春闈中考中進士，殿試里亦脫穎而出位列一甲第三，頗得皇上賞識。

　　這一消息傳回，湖溪城人盡皆知，就連樹下的三歲小童也念叨著“姚二郎，探花郎”這樣的語句。此般，姚府立即門庭若市起來，特別是湖溪城里的媒人，紛紛上門說媒。

　　“聽說了，姚二少爺不僅光耀門楣，也是給湖溪爭光了。”

　　阿星雖沒見過真人，不過他的學識修養還是聽大姐提起過。

　　慕思涵得意地笑笑，揚著腦袋一臉憧憬地道：“我以后也要嫁一個探花郎，那樣多風光啊。”

　　阿星跟著笑笑，“二姐貌比西子，心若慧蘭，以后要嫁的夫君定是個人中龍鳳。”

　　慕思涵聽著這話很是樂意，扯著她袖子的手順勢改為挽著了。

　　兩姐妹邁著小步子悠悠往前院走去，今日大老爺歸府，時隔半年之久，二夫人特地備了一桌好菜為大伯洗塵。

　　兩人到飯廳時長輩們還未到場，同輩間也只慕映洲早早來了，正坐在茶桌旁喝茶。他早早就聽見兩個妹妹的交談聲，卻是在她們走進屋時才抬起眼眸。

　　“大哥。”兩人異口同聲，都是異常乖巧。

　　慕映洲點點頭，立刻就有兩個小丫鬟端著茶水上來。

　　礙著慕映洲在，慕思涵說話的聲音小了許多，不過嘴巴仍舊叭叭說個不停。

　　阿星仔細聆聽，時不時附和兩聲。

　　慕映洲不悅地蹙蹙眉，不過也沒有出聲制止。

　　“大小姐來了。”如月跨進門，朝里頭的三人說道，其實也只是說給兩個小姐聽的。

　　慕思涵瞬時停住嘴，下了椅子，阿星也跟著起身望向門處。

　　慕思沐剛一踏進來，就聽見兩聲欣喜的喊叫聲。

　　“大姐！”兩人忙圍上去，一人挽著她的一只手臂。

　　慕思沐雖辭了西園的管事，不過卻愛上了園子里的花花草草，除了晚間在回院子歇息，其余時候都在西園里。

　　兩個小的都知道大姐是想要獨處，便沒有經常去打擾她。好不容易見一次，自然對她分外親昵。

　　“大哥。”多走幾步，慕思沐才瞧見旁側坐著的慕映洲。

　　慕映洲臉色不怎么明亮，朝她點點頭。他這一臉黑，幾個妹妹都噤了聲。

　　慕思沐眸子輕輕一紅，阿星忙拉著她往另一邊走去。

　　慕映洲心里有些吃味，阿星可從來沒有這般熟稔和欣喜地叫過他，因此臉色不覺沉了起來。又見她們幾人坐得離自己遠遠的，臉色就更黑了。

　　慕明曄跨步進來時就瞧見這般分化的景象，一邊姐妹情深，其樂融融，一邊孤身一人，日常黑臉。

　　慕明曄是第一次覺得慕映洲的黑臉顯得這樣可憐，不覺就輕笑出聲。

　　幾人聞聲看去。

　　“大伯！”慕思涵笑得天真，歡快地喊道。

　　慕思沐不敢抬眼看向門邊的長輩，只低低跟著喊了聲，“大伯。”

　　慕明曄朝她們笑笑。

　　“爹！”阿星仰著頭，笑得一臉燦爛。

　　慕明曄彎眼的弧度愈深，眼側顯出幾條細紋。

　　“父親。”慕映洲站起身，微低下頭。

　　慕明曄看著他點點頭，半年不見，似乎身板更加挺拔了。

　　“回府一個月了，信中交代的讓你看的幾本書可有讀完？”慕明曄坐到他的旁邊，示意幾個小輩坐下。

　　“讀完了。”慕映洲答完就再無話。

　　慕明曄淡淡應了聲，“經商和四書不同，你多下些功夫，遇著不懂的，多問問你二叔……或者我。”

　　慕映洲默了默，答道：“是。”

　　父子之間的談話總是匆匆開始，又匆匆結束，慕明曄看著他不愿多說的臉，輕輕嘆了口氣。

　　“聽說平城今年從海上來的大風把樹都拔起來了，那風真有這么可怕嗎？”阿星一臉認真地問道。

　　慕明曄笑著望著她，“你這丫頭消息倒是靈通得很，平城刮風是常態，若是狠一點，怕是樓閣也要給吹翻了。”

　　“真的嗎？”阿星瞪著眼睛，滿是不可置信。

　　屋子里的人都笑起來，慕映洲也低著眸子笑笑。

　　“傻丫頭，大伯逗你呢。”慕思沐笑著解釋。

　　“那定是他們以訛傳訛了，祖母為這好一段日子睡不著呢。”阿星蹙著眉向慕思沐說道。

　　慕明曄聽著卻是愣了愣，失了好一會兒神。

　　老夫人由周媽和二夫人攙著進了屋，她特地換上新制的團花緞錦，顯得神采奕奕。

　　“母親——”慕明曄忙迎上去，老夫人樂呵呵地瞧著久未歸家的兒子。

　　飯間，慕明曄一直在給老夫人夾菜，老夫人樂得嘴都合不上，臉上的笑意從始至終未減半分。

　　阿星也眉眼含笑地望著席上方的兩人。

　　她經常看見祖母望著墻上的掛畫失神，畫上是一幅山水畫，就算她不怎么懂丹青的門道，也看出這畫法稚嫩，不知祖母為何偏偏鐘情于它。

　　直到周媽告訴她緣由，這是大老爺十歲時臨摹的一幅山水畫，老夫人一直珍藏著，大老爺遠赴外地行商，一年間難得回來，她便將這畫掛到墻上，時不時地抬頭看看。

　　阿星從她的眼神里瞧得清楚，祖母是想兒子了。

　　回神，阿星唇角難以抑制地上揚，心情愉快。

　　忽然，她察覺到有一束目光一直打量著自己。她緩緩抬起頭看去，是斜上方的慕映洲。

　　墨色的眸子里滿是考究，阿星直視他，秋水般的杏眸微張，不躲不避。

　　慕映洲垂下眼，不再看她。

　　阿星得意地笑笑。

　　一頓飯吃得平和溫情，雖都在一個府里，但是像這樣的飯席卻是少見。

　　飯畢，慕明曄攙著老夫人去靜心湖看魚，慕思涵本也想要跟去，卻被二夫人的一個眼神制止了。阿星也識趣地沒有跟著。

　　三姐妹便約著去了西園，一路踩著夕陽的余暉，三人的影子一個接著一個，慢慢拉長。

　　阿星轉頭看到大姐正帶著溫柔笑意的臉龐，便放心地轉回頭，跟著慕思涵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前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