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不止我注意到了蕭灼的不對勁。
何女士關切地問,“小灼你怎么了,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我還寧愿她沒有注意到。
她這么一說,目光全聚向蕭灼。
蕭華年并不以為意,便開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玩笑,“說起來蕭灼倒是安安分分,上了大學居然都沒聽說有女朋友。是不是你的小姑姑桃花運太好你嫉妒啦?”
天哪,蕭姐的話真是折煞我。蕭灼這個條件要有多少桃花就有多少啊。原本聽說他高中還早戀來著,誰知道他自己為什么進了大學就守身如玉起來。可是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我感覺他已經快要爆發了。
我連呼吸都開始小心翼翼起來。下一秒,卻聽見蕭灼用音量不高但是冰冷生硬的聲音吐出:“媽,你明明知道她不是我姑姑。”
此言一出,不止我,在座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是要和我斷絕姑侄關系?我沒想到他這么狠。多大點事?
何女士先我一步開口了,“不是,小灼,你這說的什么話?”但是她的眼睛看向蕭華年。
卻見蕭華年露出尷尬為難的神色。
嗯?難道蕭姐給我林鷙哥戴綠帽?她不像這樣的人啊?
我想問又不敢問。
蕭華年自己開口了,“對不起,之前沒有說過這件事……其實林鷙是林家的養子。”
還好不是蕭姐人設崩塌,我居然不厚道地松了一口氣。
我看看何女士,看來她也不知道這件事。林鷙的爸爸,或說養父,是我爺爺的哥哥。其實她不知道也很正常,爺爺和他的兄弟們分家那么多年了。
連何女士也不知道的事,我爸媽更不可能知道。我們家和林鷙家親緣關系本就不近,更何況我爸和林鷙的關系偏向于朋友而不是長輩與晚輩。
可是一直親如家人,突然發現原來并沒有這層薄薄的血緣關系——雖然不會影響關系,但是我們還是被震得說不出話。
這時母上大人喜氣洋洋地端了菜出來,卻發現我們都在尷尬地沉默。“怎么回事?”她奇怪地問。
我們沒有說話,蕭姐再說了一遍,“其實林鷙是被收養的。”
母上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疑惑地問,“那有什么關系嗎?我們兩家的感情又不只是因為血緣。”
這話一出,我感到所有人都像我一樣松了一口氣。對啊,我們在傻什么呢。這算什么事啊。林鷙一直被大爺爺當作親兒子養,我也一直把蕭灼當作親侄子呢。
“就是啊,小灼一直是我最喜歡的小曾孫嘛。”何女士笑著接上。
但是蕭灼沒有說話,這讓氣氛又有些尷尬。這事也是他一開始提起的。其實這種事說不說都無所謂,真不明白他干嗎突然在這種時候掃興。
他終于開口,“是的,我們的感情不會變的。抱歉我剛剛有點走神,真的很對不起。”
“只是,能不能別再把初時說成是我姑姑了,她還比我小呢,我現在還是不太適應。”他露出討人喜歡的微笑,除了我還會有其他人反對嗎?
“當然當然,初時這小崽子從小沒少仗這個長輩身份作威作福吧?我理解,你本來也不用叫她姑姑。”我老爹林崎還哈哈大笑起來。我氣得剜他一眼。
什么叫做胳膊肘向外拐,這就是典范。
但是感受到蕭灼的視線,我突然一驚。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說不清的含義。
難道就是為了面子說這件事?為了不再叫我姑姑?
蕭灼這小東西,不會有什么圖謀吧?
我不敢再想。不過也沒理由啊?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知道這件事的,但是不管怎么樣,他都沒有理由對我有非分之想。
他身邊還不是美女如云?我又沒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雖然我自認為有幾分好看,但是也不至于讓人一見鐘情,更不至于念念不忘。日久生情也不太可能,我們雖然幼兒園和小學是一起上的,但是那也不是同一個年級;初中和高中都很少有交集了。
這么一推理,果然還是他腦子壞了說這些鬼話。要么真是因為秦司年那事上頭了。
那他和秦司年還真是……好朋友。
“來來來,吃飯。”母上大人又端了好幾道菜上餐桌。
我們從客廳的沙發上起身,圍坐在餐桌前。
我確實也餓了,不愉快的小插曲都已經隨著珍饈下肚忘掉了。餐桌上,我們仍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像一家人一樣說說笑笑地用餐。
我也談起些學校里有趣的活動、繁忙的學業,還有和羅小瓶的重逢——除了所謂“桃花”,各種各樣事情。我故意很夸張地講述著這些事,聽得大人們都笑得很開心。
蕭灼也恢復正常,接接我的話,時不時拋出幽默不失分寸的妙語。畢竟是個聰明人啊。
有時我覺得大人就像小孩子,他們在笑我們的年輕,卻不知道是我們刻意賣乖出丑以取悅他們——為了滿足這些長輩的小心思。
但是看到他們如我們所料地開心起來,我們也會有種目的達成的快樂。在這種家的氛圍里,我感到久違地放松。開學一個月不到,我卻感覺像是過了漫長的幾年。
上了大學就輕松了其實并不是對學生說的,而是對家長啊。我居然現在才意識到。
不過,要是沒有這樣的體驗,我還像以前那樣把一切看得那樣理所當然。
“初時倒比高中那會穩重了不少。”談笑間,蕭姐冷不防地說。
“是啊,雖然話還是不少,但不知為什么像是心里有事的大姑娘了。”母上笑嘻嘻地附議。
是這樣嗎?我伸出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何女士偷偷向我擠眉弄眼起來。
“沒有啊,我自己倒是沒感覺。”我自然地笑著,卻還是不自主地想到了秦司年的眼睛。在想象里,他玄玉般的眼睛漸漸蒙上一層霧,朦朦朧朧地看起來還更像含情了。
可惜,多情總被無情惱。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想起這句。
“當局者迷吧。”蕭灼隨意拋出一句。我卻一愣,這話像是有所指。但是他的眼睛也不知為什么失神著,不知道是何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