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整座廢墟,像極了剛經歷一場自然災害導致的房屋坍塌,日常生活所需要用到的工具之類的器物都在,也許是因為時間過于久遠了,這些器物經歷歲月的蹉跎已經風干了,觸碰一下就會化作散沙。那些用泥土或是樹木所搭建而起的墻壁也是如此,大部分的墻壁都已經坍塌了,斷壁殘垣之下露出一塊塊已經龜裂了的青石板。
祿憲宗的步伐趔趔趄趄的,眼角的皺紋在此時已然蓋不住的憤怒之下而顫抖著,他三步并兩步險些跌倒,傳話的方士走到祿憲宗的身旁欲要攙扶,祿憲宗一把將其推開,踉踉蹌蹌的向前邁出一大步。站在這廢墟中較高的一個位置,祿憲宗望著廢墟的中心位置,那里已經全部坍塌了,從僅剩的殘垣中可以大致的勾勒出這是類似城墻的墻壁,現在只剩下半米高了。
至于那墻壁坍塌之后,去了什么地方也不得而知。
“查!定要查出是誰做的!我祿氏千百年來的基業,今日毀于一旦,決不能讓那狗賊逍遙在外!”祿憲宗重重的咳嗽數聲,嘴角略微有些殷紅,“把他叫來!先將我祿氏的列祖列宗安葬!”
跟在祿憲宗身旁的方士揮了揮手,那四名暗衛架著余果繼續深入。
余果哆嗦著身子,那三兩句話可是聽得十分清楚的,若是讓祿氏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情,怕是少不了嚴刑拷打。
祿憲宗身上散發出的氣勢也變化了,猶如一座大山,壓抑的氣氛令余果在此時大氣不敢喘,低著頭偷偷地瞥了兩眼祿憲宗兩眼。那方士拉起余果的手,將腰間的佩刀拔了出來,在余果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劃破了余果的手掌,掌心在鋒利的刀刃下立刻破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溢出,在方士某種能力的催動下,鮮血溢出的速度及血量瞬間增大。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你們怎么可以這樣!變態嗎?要殺人了啊!”
余果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手掌鉆心的疼痛令余果連連對著手掌吹了好幾口氣,掙扎著想要脫離那方士的掌控。但是這方士的力氣太大了,盡管余果在此時如何的動輒自己的身體,都無法從方士的手中逃離。方士在此時的眼神是冰冷的,他絲毫未有將余果的性命當做一回事兒,甚至在此時強行的拉起了余果的身子,拖動著余果走到了祿憲宗的身旁。
從祿憲宗的手中接過一顆碧綠色的玉石,將整顆玉石摁在了余果的掌心,在余果此時劇烈掙扎和叫喊聲中,逼著余果跪下,強行摁著余果的頭磕了四下。
祿憲宗蹲下身子,他眼神柔和的看著余果,伸手在余果的頭上撫摸了兩三下,“很抱歉孩子,這是宿命,是永遠無法更改的。祿氏千百年來,也僅有這一次,或許也是最后一次。”
“你們,你們這群人要殺要剮,痛快點!這樣算什么?折磨人嗎?你們祿氏的祖墳被挖了,與我何干,又不是我干的!”余果叫喊著,心中的憤懣盡可能的宣泄著,只是兩三句話過后,這片廢墟開始向下塌陷,轟隆隆的聲響掀起大片的塵土,漫天塵埃分辨不出此時的方向。
余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爬起身子想要逃離出去,在這塵埃之中,一只手抓住了余果的肩膀,強行將余果攔了下來。余果不停的咳嗽著,想要開口說話,張開口的瞬間,那塵埃在吸氣的剎那涌入口中,嗆的余果眼淚都出來了。
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大風,那塵埃瞬間被吹散,原本的廢墟在逐漸消停的轟隆隆聲中消散了。
祿憲宗看向余果,話語到了嘴邊并未有繼續說下去,邁出步子向著祿氏族人的方向走去,在四兒子那里停留了片刻,也不知兩個人交流了什么,這才與祿氏的其他人一同離開了。還停留在這里的,除卻祿氏四房一脈的人員之外,剩下的也只是暗衛和幾名方士。
這些人在做最后的打點,將祿氏祖墳重建清掃了一遍,將那塊已經倒地并碎了的太白青祿氏墓碑一一搬走。
余果呆呆的坐在原地,這種工具人的感覺并不是很爽,便是爬起身來欲要離開。但是,四房的主子祿云非眉頭緊皺,瞪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身旁的女人略有些撒潑的甩手走開,在祿氏四房這邊也僅有那個女人在此時離開罷了。
他快步的走到余果的身旁,“余果,身體可好?先與我一同回家,之后再與你說明。”
“不,不了,你們還是放了我吧,我可不想再和你們祿氏的人牽扯任何的關系。”余果連連搖頭,接二連三的與祿氏牽扯上關系,這幾次更險些丟了小命。
此番祿云非邀請余果去祿氏,余果怎還敢一同前往?除非余果不想活了。
祿云非詫異的看著余果,便是轉身向著后方看去,笑了笑,“余果,若是去了,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你當真不去?”
“不去不去,絕對不去!”
“我祿氏在九川府可有不少的家產……”
“白送我也不會去的……”
“家中也有子女尚未出閣……”
“我還年輕,不想成婚……”
“送家產,送妻子,都不要?”
這句話讓余果一愣。
他呆呆的看著祿云非,心中盤算著這種交易對自己可有益。祿氏家大業大,隨隨便便的便可衣食無憂,倒是這個身份令余果略微的有些接受不了,像極了去祿氏做上門女婿。但是細想來,似乎這樣也不錯,雖然被女方高壓一頭,但之后的日子可是衣食無憂的。
祿云非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既然你沒有這種意思,那也只好作罷。不過,此番你助我祿氏完成安葬,我祿氏也不能虧待了你,與我一同前往吧。”
不給余果拒絕的機會,祿云非先行一步離開。余果怔怔的看著祿云非,果然是親父子,兩人的性格雖然完全不一,但骨子中的那股個性十分強烈。或許是祿氏已經成為了九川府最大的氏族,無論是身處什么樣的地方,都能表現出最為霸道的一面。便是思索來,余果即便不一同前往祿氏,但返回的路程也是一樣的。
且西郊較為危險,有祿氏的護衛、暗衛、方士及武夫在旁,也能確保自身安全。
跟在祿云非的身后,余果沉默不語。
一雙眼睛時不時的向著余果的方向瞟來,小臉頰在此時緋紅了,小手交織在一起,兩根大拇指時不時的打著圈圈,步伐輕盈,一身黑色小裙輕飄飄的,甚是可愛。或是將雙手背在身后,歪著頭看了兩眼余果,大大眼睛閃閃發光,輕微上揚的嘴角好似想要說些什么,但是這里的人是很多的。
除卻這少女的目光停留在余果的身上之外,耿老頭的目光來回交替的在余果和祿玲瓏的身上。
祿云非看著女兒此時歡欣雀躍的模樣,倒是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只是這區間的關系太過于復雜了,有些事情也是一目了然的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在這種溫馨的場景之下,祿云非盡可能的不去想象著那些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這一路走走停停,余果急躁的恨不得多長出兩條腿來。約是過了半個多時辰,這才回到了城內。余果本是要離開的,左手手掌上面的傷口還在,右手在此次事情之中現在也略微的有些疼痛,他想著要盡快返回,只是身周的護衛讓余果甚是緊張,待余果抓住機會要離開時,也已經來到了祿氏府邸。
祿云非先一步進入祿氏,他讓耿老頭先回去燒些熱水,再準備點糕點或是其他吃食,又吩咐了四房的郎中和方士等待著,這才攜帶一眾人返回。
“余果,先去洗漱一番,之后再好生感謝你。”祿云非停下了步子,稍作思考這才與余果說明。
余果本是想要拒絕,但祿氏的下人此時已經來到了余果的身旁,這等壓迫之下余果也只好無奈的點頭。
安頓好了一切,祿云非這才趕往父親祿憲宗的住所。此番攜帶余果一同返回,雖然是授了父親的指示,但祿氏門風嚴謹,自是需要與祿憲宗細說一下。至于女兒祿玲瓏的事情,每每想到這些,祿云非也只能惋惜的重重的嘆幾口氣。
洗漱,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倒是有些大了,余果并不在乎。在下人的引導下,暫時的被安頓在了祿氏四房的后廳中。這里有一個郎中和一個方士,看樣子兩人也是等待已久了。余果不知祿云非這番安排是何用意,他僵硬著身子安安穩穩的坐在一旁,只言片語不敢說出口。
倒是那郎中和方式,直接走到了余果的身旁,對著余果的左手手掌及右手先是一番檢查,便是處理著傷口。
余果想要拒絕,但是二人在此時十分堅定,絲毫不給余果任何回絕的機會。在這等情形之下,余果也只好聽從安排。約是過了三刻鐘的時間,祿云非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到余果的身旁,“可有無大礙?”
“老爺,這位公子的身子骨偏弱,平日里三餐是不固定的,導致恢復較慢。待我寫偏藥方,抓些中藥煎服便可好轉些。剛剛吳方士已經為這位公子做了接骨,暫時是無大礙的。”郎中收回自己的手,此時畢恭畢敬的介紹著如今的情況。
祿云非點了點頭,心情甚好,“如此便好。你們下去吧。”
郎中和方士轉身離去,倒是這番對話令余果費解,不過在明白了祿云非的用意之后,感激的話語是一個字都未有說的。這些傷都是祿氏的人所為,那些感激的話自是無需多說的,也是余果應得的。不過,盡管如此,余果內心之中仍舊是有些不自在,或許是身處祿氏府內,這種規規矩矩的氣氛令余果有些消受不了。他是習慣了那樣懶散的日子的,雖然前世的規矩也很多,但大抵的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兒,工作上的事情也不會出現太多的紕漏,生活也是無需多說的。何況一個男人,又是一個居住,也是不需要那樣規規矩矩的生活的。
“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這里是我家,不會有人把你怎樣,若是有什么事情,與我說明就好。”大抵的事情也都是祿憲宗說明了的,祿憲宗對于余果雖然無法向對待自己的親孫子一般,但畢竟是舊人委托,該能的、能做的事情也都是有限的。
如今余果已經成年,在九川府并未有受到太大的欺壓,這已經是祿憲宗所能做的最大的限度了。九川府對于余果的評判也是很多的,形形色色、閑言碎語也是很多的,但至少祿氏的人并未過于欺壓余果,這也只是祿憲宗所知道的,便是那些不知道的或者是隱蔽的事情,祿憲宗也無能為力。
余果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還有些事情,就此別過。”
這種地方余果一刻都不想多待,他起身便要離開這里。
祿云非話語到了嘴邊,見余果堅定地想要離開,只好將耿老頭叫過來送余果出去。此等情況也在祿云非的預料之中的,身份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余果還能如此的鎮定,已經屬實不容易了。也是真的習慣了那樣的生活,祿云非明白即使祿氏的環境再好,余果也會適應不了這里的氛圍而離開,與其讓其一直留在祿氏,倒不如放其離開。
出了祿氏的余果重重的吸了幾口氣,右手在經過治療之后已經可以輕微活動了,疼痛倒是還存在的,但緩和了許多。
祿氏府內,祿玲瓏換了一身鮮艷的衣服,興高采烈的來到了后廳,但此時后廳里面除卻父親祿云非之外再無他人。祿玲瓏的臉色旋即失落了,她知道余果離開了,玩弄著裙角轉身離去。
祿云非嘆了口氣,“瓏兒,不要多想了,你們之間還是有著一定的差距的。”
“可是父親,您說過的,那呂伯仲還在余果的身邊,萬一他……”祿玲瓏心急之中說出了呂伯仲的名字,意識到自己的話語不對,便是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祿云非皺著眉頭,他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你從哪里聽來的這些?”
“沒,沒什么。父親,我先回去了。”祿玲瓏膽怯的搖著頭,快步的離開了。
“瓏兒,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父不得不盡快動手,決不能讓那呂伯仲有任何的機會!”祿云非緊攥拳頭,出了后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