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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里嗎?
幫我包扎手傷的醫生。”
抵達穿越第一天時看到的診所,離大路很近。
還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診所建到這片山脈的東南,朝著一座城,風水肯定非常好。只不過,還得面對山里一切隱藏于巢穴的“猛獸”。
“時代迫使百姓淪落街頭。城里人變成乞丐,周邊村子的人則理所應當的是盲流。這還真是……
有這么家診所,可真不容易。”
記憶中的診所,就在前面。
可惜天太黑,小剜有些發毛。
站在院中,總感覺四周有很多“人”。不怕沒有人,就怕它們都在看著院中,凄慘眼白配深黑瞳孔,來自地下的審視。
(不能亂想。)
走向門那兒——大概是門。
拍拍,卻沒有得到回應。百姓睡得早,這點小剜知道,他小學四年級之前,五點睡都不是不可能。第二天七點起來,整整十四個小時。那時候做夢,夢到的都是……
唉~那個時候啥也不懂。
卻總覺得自己比同齡人優秀。
往事,不多提。
他現在還年輕,十七好光陰。
(說句不好聽的話——人努力就是為了偷懶。我想做好人,不就是為了其他人對我好一點嗎?)
也正是猶豫的一會兒時間,診所的大門打開。但只開了一個縫,里面肯定還有門閂(shuan)或是鏈子,防止外面的人立馬破門而入。
“他出診去了,明天再來吧。”
大夫出診?
小剜恍惚,再是失落。沒想到兩個自以為能夠取得重要信息的地方,結果都不給面子。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取得更多關于666的消息。
要報仇,自然得了解666有幾斤幾兩。甚至可以說,對付一百個乞丐比單獨逮666更容易。
人要做什么,肯定會寫在臉上。
小剜跟666的仇怨,那肯定只有他倆更清楚彼此那如意算盤。
現在卻,無法獲取關于仇敵的更多信息,這哪跟哪兒呢?
心,亂了。
“好的,謝謝。老奶奶你認識我嗎?我是被山里乞丐……之前手指受傷,我昏過去……”
里面是位老人。
小剜不知怎么解釋。
老人家不可怕,就怕他們從年少到白發蒼蒼一直都在瘋狂學習,智商與情商都高的老人最恐怖。眾所周知,騙一個知書達理的老人非常難。
至于里面的老太,她是怎樣的人,小剜不清楚,但害怕。
害怕會被對方坑。
瞞誰都行,瞞老人家,難。
老太:“認不得,記性差。”
把她從睡夢中叫醒,就為這些事?還犯迷糊哩,會回答反而顯詭異。給人一種落入虎穴的錯覺。
(能套多少是多少。待我詢問一番。)
不好。
——小剜現在才發現,666的外貌特征很不明顯。蓬頭垢面還泥巴糊抹,容易記住那眼,不容易形容整張臉。
失策。
相反,自己暴露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似乎無論走哪步,其結局都一樣。
出于禮貌,沒有多問。
問了,老太也是簡單幾句話應付。索性就這樣離開,路上提心吊膽,弄得灰頭土臉。怎么?還真打算混入乞丐中去?
是的,這也是一個辦法。
當然,最好的方法是想辦法邀請666出來。就他一個人,而且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目擊整個過程。
甚至小剜都不想要瑾飴看見,這仍是不阻攔她下午離去的原因。又一次孤獨,滿意?滿意!
怕她承受不了,小小年紀就該幻想今后美好生活。而不是像小剜這樣活得像個七十一歲的老年人。
物極必反?
年輕和暮年,青絲與華發,本就不該相對應。
“我在做什么?”
…………
……
“我承認自己還想不太明白。”
“我的心太亂,要一些空白。”
“報仇?拿回我該拿的。可我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那可是三個吃飯的家伙!還剩七個了,左手變螃蟹鉗……不要再遲疑。”
心底有兩個聲音在斥責——正方和反方。它們互相傷害,也知道對方的弱點,每一次都找準要害攻擊,可這些攻擊打在彼此身上不痛。
小剜心痛。
好一個思緒打架,他是什么時候學會的自我反省?
想一想,似乎是進入病院之后,他就一直在自問——
我到底有沒有病?
其實換作任何人都知道,沒病很正常。
不不!太正常也是一種病。
(或許我這次回去,該好好請教一下周夢,他和我是同齡人,一定知道怎么預防精神分裂。我寧愿相信他,也不信那群裝作老師的醫生。)
(可我明知自己不可能分裂!太正常也有錯?)
周夢,病院西邊那條街的茶水店店長。據說曾經也在病院住過一段時間,才一周左右就出院,簡直是神話。他偶爾會推著茶水車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游走,在病院鐵柵欄邊停下,病友總會和他聊上幾句,不聊總感覺少點什么。
小剜從沒在周夢臉上看到過哪怕一絲笑,似乎那人就是一個沒有半點希望存在于心的怪胎。
不過沒什么。
小剜需要的就是周夢這種安神養心的聊天對象。只要可以傾訴就行,哪怕內容再怎么不切實際。
周夢是整個病院出院時間最短的,被譽為神話。病院還有一個神話!
——唯一從病院逃出去的瘋子。
至今下落不明,在眾病友眼里,似乎真正該鎖在病院里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唯一逃出去的瘋子。
“我就是太正常了,”小剜在黑暗中行走,一直來到大古剎。
從上午到現在,都沒好好休息。他溜進古剎里,趁沒人發現,繞到后面找個地方呼呼大睡起來。
也虧他睡得安穩。
之前在茶山,工作累。
聚日閣布置的那晚,又心系著房頂上時不時鬧騰的野貓。
昨夜則擔心瑾飴那個園藝工父親會不會來搞個突然襲擊。
今天可能是他睡得最舒服的一次……好像不是!最舒服的一覺是前天,趴在書院,有瑾飴守護。腦袋旁邊的燈火,是他唯一夢中引路燈。哪怕閉上眼,也能感受到夢里的指引。那一夜,他沒有做任何的夢,睡得最是很香。
今夜,也沒那個心情想太多。
頸靠一塊石頭,也不管脊椎或頸椎的壓迫,大不了落枕,他困得不行。現在除非太陽要從西邊倒著出來,必須讓他少睡幾小時,否則他絕不會起來。
也沒那個力氣。
躺下后,似乎才真正意識到“原來我還活著呀”這種必要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