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魚兜了一圈，只兜到了風(fēng)，沒尋到水。

　　回到原來的地方時，發(fā)現(xiàn)守門的侍衛(wèi)竟然昏倒過去，她驚了一驚，第一反應(yīng)是情況不妙，心里盤算著是不是有更厲害的人物要出場了，她是不是要有危險了；這么想著的她掉頭就跑。

　　卻被她禪房里閃出來的人影生生定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動腳步了。

　　“阿謫。”她先喊他。

　　她好像在這么一瞬間里，什么也沒有去想，甚至沒有計較白天里的委屈疲乏，她只是輕輕地笑了一下，仿佛見到他，就很好了。

　　葉謫修長身影緩緩走出燭燈光暈，他走近她，目光依然是素日那般清冷，但見到她以后，便格外多出一分溫柔來。

　　“我在禪房等了你很久，卻不見你，還以為你逃走了。”他溫聲開口，冷月下羨魚仿佛又回到了幾日前的月夜里，他的嗓音就像月夜里潺潺流水。

　　她恍然一怔。

　　“我只是去找點水喝罷了。”她不動聲色地穩(wěn)住身形，她不太愿意自己的虛弱無能被他看見。

　　葉謫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給她遞了一只葫蘆，笑意愈發(fā)地盛了，說：“嘗嘗。”

　　“……什么啊？”

　　羨魚覺察到自己拔開葫蘆塞子的手有點點顫抖時，身上冒出了汗來。她仍極力想做出鎮(zhèn)定自若毫發(fā)無損的模樣。

　　好在月色冷淡，夜色深沉，葉謫一定看不清楚她。

　　拔開塞子以后，她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到底是什么啊？”

　　葉謫只抿唇淡笑，不說話，示意她喝下去。

　　羨魚將信將疑地喝了一口，先感覺到的是這東西是涼的，頓時有沖動要吐出來——但隨著味蕾蘇醒，她忽然嘗出了這世上罕見的美味，悠遠淡然的梅花香氣混雜著盛夏荷葉的香，還有諸多果味，她又喝了一大口，感覺缺水的身子一下子有了活力了，欣喜萬分，說：“這是什么，好好喝啊！”

　　葉謫揚起笑意，握住她的手，說：“叫做‘果茶’的新鮮玩意兒，今天一早看見有個西域商人在兜售，買的人卻不少，想來你一定沒有嘗過，便買來給你喝的。”

　　羨魚卻抖了一下，她想起白天的事情時，白天不覺得什么，大抵是因為夜晚要格外柔弱，所以就會格外難受。

　　她沒有抽開自己的手，但眼睛凝視著葉謫，靜靜地問他：“你早知道她們要這樣做的么？”

　　葉謫隱于陰影下的臉龐看不清表情，只是垂下一雙眼，點了點頭算是認同。

　　不過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又呆呆地問了一句：“那我怎么做才是對的？”

　　葉謫抬手替她理了理鬢發(fā)，晦暗不明的臉上依稀可辨輕柔笑意：“羨魚，普光寺是王后的勢力所在。我回來以后，與王后分庭抗禮，但她和我之間，只差一點點罷了。藍家雖然有兵權(quán)，但兵符卻在我手中，我并不忌諱他們。這么多年來我已有布局，這幾日原定的計劃因為我們混入內(nèi)奸而暴露，迫不得已才要你……”他剩下的話不必說出，她知道她是做了一枚救場的棋子。

　　“阿謫，藍意歌說她喜歡你。”

　　這話鋒轉(zhuǎn)得尷尬，葉謫的動作微微一頓，羨魚打量著他神色，卻見他神色如常。

　　“你，喜不喜歡她？”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仰著頭，想看清楚他一切的表情——但他只皺眉，盈滿月華似的眼睛里波瀾不驚。

　　“我怎么會喜歡她？”他沉聲說。

　　羨魚便咧嘴一笑，說：“我就說。她這種人——她……”

　　忽然她聲音就弱下來，隨后就如一團爛泥癱倒在了葉謫懷里。

　　“羨魚！羨魚！”

　　他抱著她站在寂冷院中，四周夜色茫茫。

　　……

　　一夜過去后，值守的侍衛(wèi)才醒過來。

　　羨魚一早就在房中誦經(jīng)。

　　幾乎沒有什么異樣。

　　只有她自己知道，昨夜里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葉謫又一次守在她床前，眉間焦灼卻又因她醒來而欣喜。

　　他握住她手，說道：“怎么中毒了的？”

　　“藍意歌誆我喝的毒酒。”

　　“……等我。”

　　而后半個時辰，她等到了葉謫帶回來的解藥。

　　“哪里弄的？”她問他，盯著他，想看穿他。

　　他說：“自然是找藍意歌要的。”

　　羨魚說：“那你答應(yīng)了她什么條件么？”

　　“其實也沒什么。只不過是下次去哪里賞花，她想跟著我罷了。”

　　羨魚心里有點難受。

　　但是葉謫昨天都說了，他說普光寺里有王后的罪證，倘使能找到，他行事便會方便很多，屆時，他們的婚事也容易的多。

　　羨魚為了婚事，決定努力一把。

　　第一步，她要摸清楚普光寺里一些人。

　　早課時，她觀察了很久，總算發(fā)現(xiàn)了一群窮酸模樣的小沙彌里頭混了個衣著光鮮的和尚。雖然說和尚清一色都是那些不太光鮮的衣裳，但料子反不反光卻容易看得出。

　　她將目標(biāo)鎖定在了那人身上，隨后在大家一起用早飯的時候，悄悄地跟著那個人。她因為吃不吃其實無所謂，就把自己的饅頭給了左手側(cè)一位小和尚，指著那個人問道：“請問他是這寺里哪位長老么？還是什么人，怎能趾高氣昂的？”

　　這小和尚得了饅頭，立馬解答道：“嘿嘿，姑娘可有所不知，那是咱們方丈的內(nèi)室弟子，”他神秘兮兮指了指后頭，壓低聲音開口：“是那位的人！”他刻意著重了“那位”二字，羨魚心里明白是指王后，便了然點頭。

　　他們其實并不知道她怎么到這里來了，或者說王后的正經(jīng)名頭是宮中女眷德行敗壞，要到普光寺修行，卻不說這女眷是哪門子的女眷，這導(dǎo)致一眾普通的和尚紛紛臆測這貌美小姑娘是不是哪位公子的小妾，惹怒了王后。

　　王后為什么要讓她到這么機密的地方思過修行，這件事她想不通。后來她覺得，也許是因為這里真的很僻靜，遠離鬧市，適合修行。

　　這個小和尚又透露了一點，說：“玄成方丈整日里在房中待著，便派他來管理寺院，說來也奇怪，本來咱們普光寺香火一直不如別的寺，但自從他來管理了，寺里吃穿用度也就好了不少了！哎，這可真奇怪。”

　　羨魚微微一笑沒說什么別的，目光卻瞟著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