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對過去的回憶,安瀾也慢慢記起了那早已藏進腦海深處的告白事件。
那晚的那個人就是李沐承嗎?她表示那晚燈光太暗,心情太差,連對方的長相都沒有看清,就直接落荒而逃了。
那時她剛從老家回到學校沒幾天,因為她心情不好在寢室待了幾天,不吃不喝,就被王秋以散心的名義拉到了一個聚會上。
在安瀾奶奶的葬禮辦完以后,她的叔叔嬸嬸就一刻也不能多等,等她從山上回來時,他們就把她的衣服物品全都用一塊破床單包好,丟在了門口,不讓她進屋。他們生怕她踏進去一步,給他們帶來什么,也怕她和她們搶屋里那所謂的財產,畢竟她奶奶在世時,最疼愛的就是她了。
他們倆站在門檻上,女的是她的嬸嬸李秀花,抱著雙臂,斜眼看著安瀾,一臉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男的是他的叔叔安慶生,他拿著個大煙桿子,煙筒上并沒有煙葉,但他卻一副抽得很享受的樣子,對身旁的事物毫不關心。
“安瀾,我們也白養了你這么多年,也不圖你回報,你呀,就不要不知好歹,趕緊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李秀花一直都很嫌棄安瀾,對她的態度一直沒變過,安瀾知道,卻也并不在意。
李秀花就不明白了,安瀾沒爹沒媽,怎么她奶奶就那么愛護她,家里有點好的都向著她,留給她。
同樣她也不明白,自己家的孩子自己供著養著,又沒去干活,反而安瀾天天下課就去地里田里忙活,怎么自己家孩子的成績相貌各方面都不如安瀾。
她更不明白的是,安瀾都考上大學了,自己家那倆高中就被學校強制退學了,只能去城里工地上打工。
所以她看安瀾處處都不順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以前還有安瀾奶奶壓著,她不敢明著打罵,但現在人都不在了,這個家就該她當家做主了,她想趕誰就趕誰。
要不是村里這么多人在,她早在安瀾接到消息回來的那天,就想把她直接攆走了。
“安瀾,不是我們說你,全村人都知道,你呀,就是個掃把星,我們就不能和你有來往,你媽消失不見了,你爸出車禍沒了,現在連你奶也不在了,你就應該走得遠遠的,就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免得我們沾得一身腥。”
“就是因為你在這個家里呆著,把這的風水都搞沒了,我們家阿鼓和阿鑼,就是因為你這個掃把星,才沒考上大學的。”
李秀花越說越離譜,越說越嫌棄安瀾,要不是老太太堅持撫養安瀾,他們家從老太太這里撈的油水就不會減少。都是安瀾,不僅影響了她的財運,還影響了她的心情。
“你不要覺得你讀了幾年書就可以想占便宜就占便宜,這房子呢,是我男人的,她是你奶的兒子,這所有的地呢,也會是我們家的,你一分都不要想拿走。”
李秀花警惕地看著安瀾,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她自己在唱獨角戲,安瀾沒有給她任何反應。她轉頭朝旁邊的安慶生使了眼色,讓他趕緊把他這礙事的侄女趕走,她可不想和她有任何關系,更不想給她任何東西。
而安瀾,任李秀花說得多難聽,她一直都只是定定地盯著房屋,盯著房屋門口那條木板凳,一動不動,無動于衷。
每次她回家或出門,奶奶都會坐在那條板凳上,用慈祥的目光迎接或道別。這一刻她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等她離開時,奶奶還在那兒。
“嗯,你一分都拿不走,也沒有你那死去的爹的份。”
安慶生聽到李秀花說的話語,并沒有任何反應,女人的事情他不想摻和。直到他收到了李秀花的眼色,他才勉強放下了嘴里的空煙桿,點點頭附和,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安瀾。
“而且你看你呀,花了你奶的這么多錢去讀書,那可都是我們的錢呢,沒找你還就算是我們仁慈了,你趕緊走吧,別在這里礙我們的眼了。”
李秀花一邊說著一邊擺擺手,好像趕牲畜一樣的驅趕安瀾。
在李秀花眼里,安瀾奶奶的所有物品和財產都應該留給她和安慶生,安慶生才是老太太的小兒子,安瀾只是一個孫女而已,哪有她的份呀。
可是老太太不僅把安瀾撫養長大了,還供她一直上到大學,就連她在老太太面前多說安瀾一句都不行。
一個女娃子,讀那么多書干嘛。早點嫁人早點掙錢,就可以早點幫扶娘家,她還想掙點她的彩禮錢呢,可是她這個計劃,還沒實施就落空了,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想到這李秀花上上下下打量著安瀾,好像安瀾身上所有的都是花她的錢買的一樣。
“我就明明白白給你說好了,以后這也不是你的家,你也不要回來了,我們不會歡迎你的。趕緊帶著你那些破爛,走吧。”
“真是的,看見你就煩!”
“趕緊走了,一天就知道抽抽抽,遲早有一天得抽死你!”
李秀花說得自己嗓子都啞了,見安瀾還是沒有反應,她也說不下去了,放下狠話后就把門重重鎖上,拉著還在抽著空煙桿的安慶生,一路罵罵咧咧地走了。
安瀾動了動微麻的雙腳,彎下腰去,把因為被大力拋棄散落一地的物品一件件撿起來,直接用衣服擦掉上面的灰塵,然后再一件件地擺放好。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邊收拾物品一邊回憶曾經與奶奶相處的點滴,完全不理會遠處一路扯著嗓子指桑罵槐的李秀花。
現在的安瀾,僅僅只是想在曾經有奶奶的地方多待一會兒而已。
這里承載了她和奶奶所有的悲歡,曾經的每一個日子。以后,或許她就不會回到這兒了,也沒有理由再回來了。
過了好久好久,安瀾才從悲痛當中稍緩過來,也不想再和那幫人計較,直接帶上奶奶曾經給她親手縫的鞋子衣服,其他都沒要。最后她再深深看了一眼矗立在山腳下的,這個她生活了多年的,獨一棟的老房子,就回了學校。
安瀾的目光再次回到那封信上時,早已淚流滿面,她拿起紙巾胡亂擦了擦,然后把還未看完的信折好,放進抽屜里。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可以遺忘那段日子。這樣至少她還可以幻想,某天她再次回到曾經那個地方時,奶奶仍坐在那條木板凳上,帶著慈祥的目光遠遠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