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禁念叨,李娟就是如此。
那天洗澡,宋離拿著毛巾站在那里,就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么。
李娟給了管教好處,屋子里面除了李娟和四個女囚,也就只剩自己了。
“這不是我們宋總的千金,宋大小姐嗎。”
“你找我有事?”宋離顯得很鎮(zhèn)定。
“廢話,沒事找你干嘛,你真以為咱們‘母女情深’啊?”
“跟你?我可不敢高攀,我爸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錢、房子、車子、還有你柜子里的那些奢侈品,哪個少了你的?可我爸被判了十年的時候,也沒見你在法庭上替我爸說一句話,而且最后我爸還幫你頂了罪。”
李娟愣了一下,沒想到現(xiàn)在事情的主動權(quán)竟到了這個小丫頭片子的手里,“你說什么!”
“我說什么你沒聽到嗎?還是管教把你打得耳朵聾了?你跟我爸的事,怪不得全世界的任何一個人,他是咎由自取,你也是。”
“你他媽的再說一遍。”
“我為什么要再說一遍?”宋離把手里的東西扔在了地上,面無表情的說,“李娟,我只問你一句,我爸給你的三百多萬,有一分錢你拿的心安理得嗎?”
“你說什么?!我問你你說什么?!”李娟幾乎接近了歇斯底里。
“你跟我爸的事,我根本不想多說一句,你是個女人,你覺得你這么做,是對得起誰?我爸?你自己?還是你們?nèi)遥浚 彼坞x頓了頓,沒有后退,而是面朝著李娟走了過去,“我們所有人都受到了懲罰,你,我爸,我媽,現(xiàn)在還有我。怎么,你以為你是無辜的?你覺得你沒錯?”宋離格外說重了“你覺得”這三個字,“李娟,你就不怕你半夜睡覺會被雷劈死?”
“小婊子,我弄死你!”說著,那四個女囚呼啦一下就圍住了宋離,李娟上去就是一耳刮子,宋離被扇的眼冒金星,一個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宋離也不知道她們打了多久,門外有人敲門,她抱著頭側(cè)躺在全是水的地面上,李娟蹲在宋離跟前,抓著宋離的頭發(fā)順勢把她的頭揪了起來,“我能有今天,真是拜你們?nèi)宜n!我告訴你,我恨你們?nèi)乙惠呑樱 ?p> 回了監(jiān)室里,蘇一一看見宋離就跑了過去,“你沒事吧?”
“我沒事。”宋離笑笑。
“她們就是故意的,打人從來不打臉,傷都在身上,你告也告不了。”蘇一攙著宋離坐下。
“我沒那么脆弱,一打就散架,我在這里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她心頭有火,不打我一頓,是出不來的。”
“你就這么心甘情愿?”
“我才不是心甘情愿。”宋離笑了笑,卻扯得肚子疼,“我有辦法阻止嗎?這兒是看守所,一頭獨大,我不挨這頓打都沒法兒。”
“宋離,我很快就要出去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蘇一低頭輕聲說。
“怎么會,我出去的時候你也可能快生了,沒準(zhǔn)兒,我還能去醫(yī)院看你跟孩子呢。”
“宋離,我······”
“蘇一,你別這樣,我聽說,只要在監(jiān)獄里表現(xiàn)好,還是有可能會減刑的,到時候你就不用等十年了,沒準(zhǔn)兒七八年,或者五六年你就出來了呢。”
“我,會嗎?”蘇一問。
“當(dāng)然會,怎么不會?無期還有減成有期的呢。”宋離笑笑。
“好啊,到時候我出來了,我就去找你,你可別裝的不認(rèn)識我啊。”
“怎么會。”
“宋離,我們做朋友好不好?”蘇一的臉忽然很認(rèn)真。
宋離愣了一下,轉(zhuǎn)而一笑,拉著蘇一的小手指拉鉤上吊,“好啊。”
十一月六號,李娟,還有那個被蘇一喊作“老太太”的那個女人跟其他服刑期超過一年的已決犯一起被送往長安女子監(jiān)獄,蘇一已經(jīng)出獄備產(chǎn)。看守所里剩下的日子,每一天都無限放大,距離2013年的春節(jié)還有兩個禮拜,韓筱陌穿著羽絨服真的騎個電驢在看守所門外等著宋離。
宋離被抓的是個夏天,留在看守所的是出事那天穿的長裙,韓筱陌提前送來了宋離的那件大衣,還有屈燃新給買的一條紅色圍巾。
“我又不是本命年,這么紅。”宋離笑著說。
“哎呀,就當(dāng)提前過本命年了嘛!”韓筱陌也笑笑。
“提前一年,我也是醉了。喂,你還真騎這個來接我,也不怕凍死我!”
“上不上來,不上來你就自己走回去啊。”
“上上上!”
“上你個頭!扶好了啊!走嘍!”
“啊——”
電車半路到了市區(qū)韓筱陌花了幾塊錢充個電,差點兒沒被宋離打死。拿著衛(wèi)生紙擦了擦鼻涕,邊罵還是邊上了韓筱陌的車。路上屈燃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催,韓筱陌索性不接了,終于到了家門口,韓筱陌在后面鎖好車,宋離一打開家門,屈燃跟著海帶和一群朋友就撒著金燦燦的花粉大喊大叫著。
“我去······”韓筱陌白了一眼屈燃,什么事都能讓她給變成個Party!這事也能辦Party?!
“回來了。”宋離媽媽站在門口,手還放在門把上。
“媽。”所有的話都是多余的,宋離上去一把摟住媽媽的脖子,眼淚噼里啪啦的就往下掉。
不到十點,宋離媽媽就回了房間睡覺,海帶帶著其他朋友也都各自回了家,屈燃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韓筱陌坐在她身邊,宋離拿了兩杯熱水放到了茶幾上。
“讓屈燃喝點兒熱水吧。”宋離坐在沙發(fā)下的地毯上。
“不能喝,還非得要喝,屈燃這毛病還跟你真是一樣的。”
宋離笑了笑,沒說話。
“哎,你想過出來要干點兒什么嗎?”韓筱陌接著問,順勢從沙發(fā)上下來,坐到了宋離身邊。
宋離搖搖頭,“原來沒有學(xué)歷就夠慘的了,這下好了,還蹲過大牢,我看是沒有單位敢用我了。”
“要不你去我爸他們設(shè)計院吧。”
“我不去,我又不會。”
“不會了學(xué)啊,反正過去就是做一只畫圖狗,沒日沒夜的畫,沒周末沒假期的畫。”
“我聽說最近設(shè)計院貌似只要研究生。”
“應(yīng)該是這樣的,但是你有我啊,是不是,我是誰啊!”
“服了你了。我現(xiàn)在對我這個專業(yè)根本沒有任何激情和熱情,更沒有一丁點兒的專業(yè)認(rèn)識,大一大二學(xué)的公共課早都忘了,現(xiàn)在只能靠出苦力喂飽自己了。”
“別說的跟賣肉似得,反正現(xiàn)在設(shè)計院也不太好干,太累了,基本都是男的,女的去了,新陳代謝沒一個正常的。”
“等過了年的吧,年前我想陪著我媽和我姥姥,工作的事等年后再說。”
“問你個問題。”
“說。”
“冉長安······怎么辦?”
“我······”宋離抿抿嘴唇,“我之前想過找他,可公安機(jī)關(guān)到現(xiàn)在都沒找到他,我也沒辦法,而且我也不知道,到底把他交給警察是不是個正確的選擇。”
“你什么意思?”
“我沒什么意思,我只是沒想好。”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要是但凡知道一點兒事情,也不會這么安分的陪著你們喝酒了。只是,只是跟那個七哥一塊兒走的,還有個女孩,她叫小如,是那個七哥的妹妹,她,她喜歡長安。”
“What(什么)?!”韓筱陌瞪大了眼睛。
“我第一次過去那個洗車行我就看出來了,不過我問過長安,他只把她當(dāng)妹妹,那個女孩才十六七。”
“這都什么跟什么?所以你感覺那小女孩喜歡長安,所以她不會讓他哥傷害冉長安?”
“我現(xiàn)在也只能這樣安慰我自己了。”
“可是萬一他那個喪心病狂的哥哥讓冉長安以身相許,娶了他妹妹怎么辦?你這不是忙了半天,在給他人作嫁衣嗎?”
宋離沒有說話,低著頭,手里握著一個玻璃杯。
“我現(xiàn)在想不了那么多,你以為我不想找長安嗎,可是警察他們也在找長安,他們一定也認(rèn)為我出去以后會去找長安,那我不是忙了半天,卻害了他嗎?”
“宋離,到底什么是對他好,什么是害了他?!你別告訴我,你想偷偷找到那個冉長安,然后跟他兩個人去做什么亡命鴛鴦啊!你要是敢做出這么撒狗血的事,你信不信,我第一個打斷你的腿!”
“你行了,一會兒屈燃都被你吵醒了。”宋離上去一把抓住韓筱陌的手,讓她別那么大聲,“什么亡命鴛鴦,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瞎說什么呢!”
“我跟你說,宋離,你都已經(jīng)進(jìn)去一回了,怎么還沒明白?!啊,那個冉長安就值得你這么奮不顧身的嗎?他是上輩子拯救了你全家還是拯救了全宇宙,你干什么呢你,一天到晚的!”
“行了行了,你一個人在那兒胡思亂想什么呢!大晚上的,你小點兒聲,一會兒我媽再起來了。”
“是我胡思亂想還是你不著調(diào)?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再去找那個冉長安,我第一個報警!”
“警察還管人搞對象!你沒病吧你!”
“你說誰有病!”韓筱陌說著就撲了上來,跟宋離兩個人扭打在地毯上,沙發(fā)上的屈燃臉頰緋紅的翻了個身,把倆人都嚇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