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誠掏出手機，尋到下午撥通過的一個號碼，按下通話鍵。沒過多久，聽筒里響起熟悉的電子音：“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sorry……”

　　還是不行嗎。

　　放下手機，摸出一根香煙。今天，他召喚誠哥的次數有點多，喉嚨和肺不太能接受這種程度的自殘，紛紛用干痛和腫脹表達抗議。可惜這種程度的抗議，不可能奏效。

　　正當龍誠叼起煙，準備點火時，手機的聽筒里不再是那個冷漠的女聲，而是變化成等待對方接聽的滴滴聲。

　　火機沒有點著，而是被龍誠收回兜里。重新拿起手機，放在耳邊。

　　滴滴聲出現沒多久，又在刺耳的噪音中切換成提示空號的電子音；電子音輪播兩遍，突然切換回等待接通的提示音。

　　此情形有些像龍誠小時候看老式電視時常會碰到的情況，信號不好的時候，電視里的節目播一段，然后又被白色的雪花片取代。調整天線，煩躁地排一排電視機，畫面神奇地恢復播放，聲音又重歸正常。

　　剛放下心繼續看電視，畫面又扭曲了，雪花片和沙沙聲再次成為主宰。

　　如此反復，很折磨人。

　　這通電話，和那臺在暴風雨的夜晚時好時壞的老電視一副德行，正常工作不了太久。

　　接電話，快，接電話。

　　心里默念祈禱，希望事情能夠往最好的方向發展。除此之外，龍誠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今天發生的所有事件，都在他的知識盲區里。摸著石頭過河，心里沒底，更別說從容與效率。

　　“喂，能聽得到嗎？喂……對不起，您撥打的您您您……我們遇難了，現在正在……”

　　電子音和江塵的聲音交替出現，很難完成正常的通話。

　　信號不好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四處走動，尋找信號比較好的位置。大部分人是這樣，龍誠也是這樣。

　　他漫無目的地在兩條流水線之間徘徊，結果他發現，越是靠近收音機的天線，信號就越好，江塵的聲音持續的時間也會更長一些。

　　打開手機免提，調小收音機的音量，手機平放在收音機的天線上。做完這一切，龍誠才對著麥大聲喊：“江塵，是你嗎？”

　　之所以調小收音機的音量而不是關閉，是因為龍誠的心里沒底。他怕如果切斷了收音機接收信號的動作，那么他和安潔手機的通訊也會被掐斷。

　　常理而言，電磁波是會相互干擾的，只會影響通話質量，不會有任何幫助。但在這個世界，涉及到古莽文，涉及到古神，那么一切常理都會變得脆弱，沒有原來那么牢不可破。

　　原來，科學原理的穩定是這么的重要。

　　在龍誠原來的世界里，這件事從古至今都是理所當然，慣常到沒有人會注意到。就像是生活中的空氣，離不開它，卻又不會察覺到，習以為常。

　　龍誠的聲音通過安潔的手機，傳達到江塵的耳朵里。

　　終于，終于和文明世界取得了聯系，他們有救了。

　　江塵心情激動，直接忽略了很多細節，包括電話里的陌生人為什么會知道他的名字。

　　江塵：“你能報警嗎？我們需要救援隊，這里有一名傷員。”

　　傷員？應該是安潔。希望她沒事。

　　“能告訴我你們附近的環境是怎么樣的嗎？”

　　“我們在一片沙漠里，具體位置我也不知道。”

　　江塵想起學習航海時代時的一些歷史故事，應用數學的發展史也在這一時期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早期的先人們，遠渡重洋，在茫茫大海里很難確認方位。

　　除去造船和航海的技術，確認位置是大航海時代亟需解決的難題。

　　先人們通過智慧摸索出一套運用六分儀和天體確認經緯度的方法，成為當時遠洋航行的重要理論工具。

　　如果能夠得到時間、星空、夾角和天體年歷四個條件，那么就有可能大致估算出他們現在所處位置的經緯度。

　　時間，安潔的手機上有顯示。夾角方面，雖然沒有六分儀做精準的測量，但勉強也能估算，誤差會很大就是了。天體年歷這部分，江塵背過個別他覺得有意思的數字，都是有關月亮的，或許可以用得上。

　　剩下的就是天空，夜空中的月。

　　江塵抬頭望天，晴朗的夜空里，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黑茫茫一片干凈無比。

　　這是，怎么了？

　　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用六分儀的原理確認經緯度，想法很好，但從一開始，力就用錯了方向。他根本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經緯度，就連腳下踏著的沙漠，是不是星球的一部分，也是個未知數。

　　龍誠不懂江塵飛速轉動的思維，也不可能想到只有相關專業和學霸才會想到的測定方法。他并就不指望能得到具體的位置信息，那個地方，黃沙的領土，怎么會是這么容易就能抵達的。

　　一開始就問這個問題，只是為了確認他們的安危。

　　聽到還在沙漠，那么就意味著他們還徘徊在那片領域。有這個信息就足夠了。

　　“江塵，你還能找到安潔留下的腳印嗎？”

　　這時，江塵才聽出一絲絲不對味。撥入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在龍城。為什么陌生人會知道他和安潔的名字，還知道那一路被定格的沙腳印。

　　“你是誰？”

　　“字里行間的代理店長，昨天中午我們見過一面。”

　　時間非常寶貴，這通電話不知什么時候回被掐斷，所以龍誠不想在解釋這方面浪費太多時間，只得長話短說。

　　“別懷疑，相信我，我想救你們。先告訴我，腳印還在嗎？”

　　江塵猶疑片刻，最后心一沉，決定暫時按照龍誠的意思行動。他不是相信龍誠，而是想要相信希望。

　　這個世界有太多被腐化和詭譎之處，盡快逃出去，是每個人的本能選擇。既然有人在茫茫荒野里指明了一條出路，那為什么不試一試呢，反正別無選擇。

　　江塵的目光搜尋回原來鐵塔所在的位置，不知為何，月亮消失了，可依然能夠看到明亮的月光。借著月色，他很快就在偏左一些的位置找到那些被未知力量刻在沙地上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