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會開始吸煙？
龍誠咳嗽著將令人厭惡的氣味吐個精光，剛燃起沒多久的香煙被他狠狠摁進煙灰缸滅了個徹底。
如果這一幕被老師看到，肯定得心疼死。
老師一個落魄學者，苦苦死撐一家在倒閉邊緣的書店，僅憑自己，根本不可能養得起他們三人。如果不是有蔚藍時不時的接濟，龍誠和小貓真的有可能體驗飽一頓饑一頓的生活。
窮困潦倒的經濟條件里，這樣一包質量稍微上乘的香煙，老師都寶貝得不行。
自己很珍視的東西被別人糟蹋，那種滋味絕對不好受。
龍誠心虛地拿起和煙一般長的鉛筆屁股放進去，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雖然抽煙只是下意識的舉動，龍誠還是不喜歡煙的味道，但是少量的焦油注入還是激活了他大腦里的齒輪，破碎的細枝末節整合到一起，組成一目了然的棋局。
國光十三號收音機、沙漠之聲電臺、企業突如其來的衰落，其中一定有某種無法言說的交集。直覺告訴龍誠，這背后和坐落在龍城郊區的二十三廠脫不了關系。
安潔的求助，還有想要逃離字里行間的《大國榮光》……
不行，拼圖太少了，還不足以描繪出事情的大致模樣，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而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救下徘徊在異空間的安潔，她是所有謎團匯總的一個交點?？墒窍胍然嘏腔苍邳S沙領土的安潔，這根本是一個死結。
除了使徒和領土的主人，沒有任何生靈能夠安然地游蕩在這片異空間。
成為使徒，或者與現存的使徒聯系，這是目前唯二可能的解法。
想到這里，龍誠被自己的思路嚇了一跳，總覺得這兩個選項不比貿然出門尋找好多少。
焦油耗盡，思路全部斷開，誠哥的本能退居幕后，留下龍誠一個剛剛到達這個世界一個月的DI’AO絲茫然坐著，束手無策。
說起來，龍誠好像聽老師說過，字里行間之所以能夠隱藏在黃沙領土和凡塵俗世之間的裂縫中，都是因為誠哥在那封信里用靈魂寫下的古莽文。
而發動古莽文的代價，就是獻祭自己的靈魂，接納上古破壞神哈斯克希，成為黃沙之主的使徒。
也就是說，想要找到黃沙的仆人并非完全不可能。
如果能聯系上誠哥，讓他指引安潔回到字里行間，那么一切都會恢復原狀。
可是，要怎么做？
為什么偏偏這種重要的時候，小貓和老師都不在，一個可以求助的對象都沒有。
龍誠拿起固話又放下，拿起固話又放下。
連電話信號都被古莽文切斷了，他還能怎么辦。
……
話分兩頭。
茫茫沙漠之上，沙暴停歇了許久，毒辣的艷陽高照，炙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安潔在沙丘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雙目無神，行尸走肉一般，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個腳印。
腳下的細沙松軟燥熱，可被她踩塌陷后，呈現腳印的黃沙仿佛被注入了某種瞬時塑形劑，再也無法被其它任何外力撼動分毫。
這樣的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安潔的腦海里也沒有了時間的概念，連意識也被剝奪了。
她的身體只知道前進，往著某一個方向不斷前進，似乎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順從著召喚。
昨日，離開字里行間之后，安潔胸中燃燒著的無名火隨著距離的增加，慢慢熄滅。等到她不再被情緒影響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舉動是多么的無禮和荒唐。
龍誠沒有做出任何值得發脾氣的舉動，只是好心了解一下情況，順勢希望能夠幫到自己。
結果換來的卻是安潔的臉色。
他們之間只不過是剛見面沒多久的陌生人，幫是緣分，不幫是本分。
安潔不是那種被寵壞了的死小孩，天然認為世界就應該圍著她轉。恰恰相反，她覺得別人的每一分好意都是多余且來自不易的。
對著善意的陌生人發無名火，這不是安潔會做出的舉動，所以也讓她不知如何再面對龍誠。
不知如何面對索性不要面對，安潔就是這么想的，所以第二天她根本沒有打算再次拜訪字里行間。
上學的路上，日出西方，一縷細弱游絲的黃沙指引著她前往某處。周圍的街景被斷壁殘垣取代，而在前面不遠處，那間招牌古樸的書店立于荒原之間。
安潔當然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也明白自己再次被指引到字里行間，但是她并不想再次踏進那間書店。在收拾好尷尬的情緒之前，她不想再一次見到龍誠。
安潔的意識被封鎖在最開始的回憶里，一遍又一遍不斷重復，身體如同行尸走肉般朝著某個既定的目標，緩慢前行。
直到撞上某些東西。
那是一個寬闊的胸膛，筋肉結實卻不夸張，濕濕的，帶著青春荷爾蒙滿滿的躁動，還有一點點香草的清香。
這一撞，把安潔的意識撞了回來。
她木訥地看著眼前的大男孩。
對方渾身是汗，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曬得通紅，手里拿著一瓶水，很急切地盯著自己。
這里是……哪里？
我在……什么地方？
安潔的身體在一瞬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軟軟地攤了下去，意識游離。在閉眼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見了矗立在漫天黃沙里的高塔，就在她前進的方向上。
那看起來像是……信號塔。
這是安潔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
龍誠蹲坐在柜臺前，一籌莫展。身上的純凈火焰燃了又滅，滅了又燃。
今天蔚藍不在咖啡館，所以龍誠也沒辦法借助和蔚藍的連接和真實世界發生聯系。
純凈火焰是一個很麻煩的能力。
雖然在理論上，他可以送任何物品到任何地點，不過這里面有兩個前提。
首先，要傳送的物體必須和龍誠發生強關聯；其次，發送點和目的地都必須在龍誠過往的時間里留下刻印。
通俗來講，就是說，龍誠的能力得強大到控制住傳送的物體，而目的地和發送地都是他到過的地點。否則，純凈火焰根本沒有施展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