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任信搬了把椅子,坐在舊書店門口,嘆了口氣,自語道:
“唉,為什么就正常散步也能掉坑里?大半夜寒風刺骨的,流著血躺一夜不涼都難……”
他說話聲壓得很小,雖然是在店鋪外,但匆忙回家的路人并沒有聽到他自言自語,頂多是路過時瞅一眼這個愁眉苦臉的年輕男人。
任信十幾米外就是馬路,車流滾滾,鳴笛聲和剎車聲夾雜在一起的惱人噪音,在整條街回響,仿佛永遠不會停息。
但坐在椅子上的任信很清楚,再過一兩個小時,這一大批還在制造噪音的車輛,將會一個不剩。
到時路上也不會有吵鬧的行人,各家店鋪都會打烊,小區住戶也會鎖緊門窗,關燈入睡。
到時整條街都會安靜下來。
“老板,你知道這邊哪有賣二手書和漫畫嗎?”
一道明顯還處于變聲期的嗓音,忽然從身后傳進任信耳朵里。
他循著聲音回頭,瞇起眼睛看著站在自個身后的少年,學生打扮,穿著墨藍色校服,背著雙肩書包。
任信指了指店門口豎著擺放的牌子,說道:“你說呢?”
少年愣了一下,順著任信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黑板一般的牌子上,用白色粉筆寫著六個大字——老好人舊書店。
看見這個牌子后,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尷尬解釋道:“抱歉,我眼睛有點近視,沒看見。”
任信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兒事跟別人糾纏,擺了擺手,說道:
“自己進去看吧,有喜歡的就挑出來,至于價格,書架旁邊有標簽自己瞧。手記得別伸太長,有監控的。”
等對方推開店門走進去后,任信才收回了目光,搖搖頭,心里道:“這年頭逛實體書店的人不多咯,更何況還是二手的。”
想到這里,他就又唉聲嘆氣起來。
唉的是穿錯兒地,嘆的是穿錯兒人。
他現在這具身體是昨晚才死的,身上那股熱乎勁兒還沒散,就被迷迷糊糊從虛空里飄出來的任信給附身了。
而且運氣還不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叫任信,他也繼承了一部分記憶,爛大街的設定沒什么可吐槽的。
至于身世,就更沒什么槽可吐了,父母雙亡,有車有房,年齡二十三。
不過,這車是自行車,房就是身后這舊書店,原本是賣烤串的,被這身體原主人嫌棄油污太大,怕影響自己清秀的臉給換了。
任信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窗戶,看著窗玻璃上映出來的那張臉。
別的不說,這臉的確長得不錯,稱得上是人中龍鳳。
皮膚細膩,看得出來平時有保養,發型也不亂,剪得清清爽爽,讓自己優異的臉型完整的呈現出來。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足夠帥氣。
他從兜里掏出外殼有些用舊的手機,點亮屏幕,看了一眼時間。
20:30。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太陽已經快要徹底看不見了,只剩下一點殘紅還在黑夜的驅趕下,茍延殘喘。
秋天的夜晚就是要比夏天來得快一些。
他嘆了口氣緩緩站起來,抬頭環顧了一圈周圍已經安靜下來的街道,除了幾家正在上鎖準備關門的店鋪,基本上也沒幾家還亮著燈了。
不遠處的馬路上,也如他所料,沒幾輛車了,空蕩蕩的,只有落葉隨著風穿越了斑馬線。
路上的行人也沒了,他就算輕輕搖晃一下椅子,嘎吱的聲音在這里也異常清晰。
看著這幕安靜的畫面,任信輕微地搖了搖頭,心想,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都是沒有夜生活的。
在黑夜徹底降臨前,每家每戶都會鎖緊窗門。街道上的人流也會散得徹底,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個世界的學生不用擔心老師會拖堂,只要放學鈴聲一響,老師會立刻督促學生回家,學校遠的也會催促著趕回宿舍。
他轉身提起小黑板,抬起腳步,準備進屋關門。
但剛伸進去一只腳后,卻一下愣住了。
他好像忘了一件事兒。
之前是不是有個學生進了自家書店后就沒出來過?
他抓著黑板的手忽然下意識捏緊。
咽了一口唾沫。
僵硬地將頭轉了個方向,對準屋內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那里有個少年,正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讀著一本黑白漫畫,腳邊擱著肩帶有些破舊的書包。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
“真有不要命的啊。”
遠處,太陽最后剩下的一角也被黑暗一口一口吃掉,隨著最后一絲光明被吞噬,黑夜也徹底降臨在這座城市。
死寂與詭異,在這一刻,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