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華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變回人形，正獨自一人站在一條昏暗的小巷中。探求者和范盛虎都不知所蹤。
“嘶。”金正華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剛才撞碎玻璃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能跟電視上演的那樣帥氣地破窗而出，但現實中沒想到玻璃那么堅固，電視上果然都是騙人的。
現在自己掌握了“螟蛉”的能力，也暫時確定了自己母親的狀況暫時無礙了，一時間竟然產生了空虛感。算了，還是先想辦法和范叔匯合，以后的事在做打算。一邊想著，金正華隨便選了個方向，順著小巷走了下去。
小巷一側房屋的樓頂上，范盛虎和探求者正望著金正華獨自一人離開。
“為什么不帶上他一起？”范盛虎雖然極其不想理睬身旁黑不溜秋的家伙，可還是忍不住問道。
探求者不知從哪里得到一根煙，一邊點燃一邊說道：“你以為金正華就已經掌握了全部的超能力嗎？不，那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他還需要更多殘酷的磨煉，如果到時他真的能走到那一步，那就有意思了。”
“你，或者說你背后的那個組織到底盤算著什么計劃？為什么你們有將普通人培養為覺醒者的方法？”
“你的問題有點多啊。”探求者悠閑地吐著煙圈，“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我也需要你來回答我的問題作為交換。另外說明一下，我只有兩個問題，也就是說你也只有兩次提問的機會。”
“可以，你先問吧。”范盛虎點了點頭。
聽到這句話，探求者掐掉了只抽了四分之一的香煙，饒有興趣地看著范盛虎：“我首先對你成為覺醒者的動機十分感興趣，明明已經告訴過你，你已經過了成為覺醒者的最佳年齡卻還如此執著，我想知道你到底是為了什么？”
范盛虎摘下了戴在臉上的口罩，可以看到他此刻面對這個問題的表情是異樣嚴肅的，并沒有了往日里給人的那種親切感：“我只是希望證明自己，向看不起自己的父母，向離開自己的妻女，也向你這種自以為是的瘋子。”
“哦？”探求者疑惑了一聲，立刻鼓起了掌，“哈哈哈，很有趣，你讓我看到了你那不符合現在年齡的熱血，這個回答我很滿意。你來提問吧，或者讓我回答之前的兩個問題也行。”
范盛虎認真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之前的兩個問題，轉而問道：“你說金正華只是到達了第一步，那么他最終會變成什么樣？”
“我還以為你會接著問之前的兩個問題呢。看來你真的是關心那個小子，難道你才是那小子的親生父親？”
范盛虎聽了也不生氣，自嘲著感慨道：“我只不過是在見不到自己孩子的時候，擅自把作為父親的感情寄托在別人身上罷了。”
“真是無聊的感情。好吧我繼續回答你的問題。按‘語研社’內部的話來說，金正華他最終應該會成為進化覺醒者。當然你也別問成為進化覺醒者會怎么樣？直接知道結局的故事就不有趣了。”
范盛虎瞥了探求者一眼，既然對方執意賣關子，那自己也沒辦法。
“但是……”探求者故意將兩個字抬高了音調，又停頓了幾秒才繼續說道，“如果他不能盡快成為進化覺醒者的話，應該活不過十天了。”
“什么？”范盛虎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當探求者事不關己地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后，范盛虎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突然騰起的怒火，抬起手朝著探求者就是一拳。
狗蛋和程遙此刻正坐在人民醫院旁邊的早餐店中，開開心心地吃著老板端上桌來熱騰騰的蔥油燒餅。
“味道怎么樣？”程遙問道。
“這餅又香又脆，我可以一口氣吃三個！”狗蛋嘴里塞滿了蔥油燒餅，但說話卻沒有受到一點影響，“等會兒給阿虹也帶一個，她肯定也會喜歡的。”
說話間，狗蛋視線不經意掃過了街對面的小巷，看見一個少年正揉著腦袋從巷子內走了出來，身上破破爛爛的。照理說，這件事一般人也不會在意。但就是這極為普通的一眼以后，狗蛋發現自己腦中就一直想著這副畫面。
再仔細回憶一下剛才少年的樣貌，又覺得十分眼熟，但就是記不起他是誰。這種違和感讓狗蛋心煩意亂，甚至感覺自己手中的燒餅也變得不香了。
“不行，我必須搞清楚！”狗蛋蹭地站起身自言自語道。
坐在一旁認真吃早餐的程遙被狗蛋的這個突如其來的行為下了一大跳，投以疑惑的目光。
“程遙哥，麻煩你付一下錢，順便再打包一個燒餅。等回到‘語研社’以后，我再給你錢。我這邊有事，先走一步。”說完，狗蛋把手中的燒餅全部塞到了嘴里，抽了張紙巾就沖出了早餐店，只留下程遙一個人原地發呆。
雖然狗蛋追出早餐店時，大街上早已沒有了那名少年的身影。但不知為什么，狗蛋感覺自己體內有股強烈的直覺告訴著他那個少年去往何方。
遵循著這份直覺的指引，狗蛋彎彎繞繞追了三條街，來到了小鎮上曾經的百貨大樓舊址。
自狗蛋知道這座百貨大樓開始，這座樓就早已被縣政府劃為拆遷建筑，但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這棟樓的拆除工作已經拖延了好多年。如今的百貨大樓沒有一個人影，昔日的繁華再也無法重現。加上最近年輕人相當喜歡傳播有關這棟大樓的詭異傳聞，致使膽大的流浪漢都不想在里面過夜了。
狗蛋其實還是挺排斥走進這棟荒廢已經的大樓的，可心中那股揮之不去的煩躁還是不斷驅使著他，一步一步謹慎地進到了一層。
大樓內部確實相當殘破，一進來，狗蛋就聞到了一股尿騷味和霉濕味混雜在一起的氣味，讓人恨不得立刻挖掉自己的鼻子。借助著窗戶和大門投射進來的陽光，狗蛋能看到附近地面上還殘留著許許多多生活垃圾，想著曾經這里還是個不錯的流浪漢聚集地。
正當狗蛋認真觀察著大樓內的環境時，忽然從更深處的黑暗里傳來還有些童稚的聲音：
“狗蛋？是狗蛋哥嗎？”
這聲音還叫著狗蛋的名字，差點沒把狗蛋嚇得轉身就跑。不過，狗蛋好歹是聽著趙叔和他那幫酒友講的鬼故事長大的，在逐漸適應大樓里的惡臭后，長長地做了五遍深呼吸，便從身旁的垃圾堆里尋來了半塊板磚用來防身。
“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有了板塊板磚壯膽，狗蛋也硬氣了許多對著深處的黑暗大聲吼道。
“真的是狗蛋哥呢？能在這里碰上熟人真是太好了！”黑暗之中一個少年帶著幾分欣喜走了出來。
見到少年真容的那一刻，狗蛋的大腦就像是終于因形成了完整閉路而運轉起來小馬達。記憶中村里玩伴的身影、“語研社”中發放下來的通緝令，以及現在眼前似乎成長了不少的面龐，瞬間全部串聯到了一起，讓狗蛋不禁脫口而出：
“金正華！”
……
依舊是小巷一側的屋頂上，范盛虎打出了那一拳。但詭異的是，那一拳卻穿過了探求者的身體，帶起一片墨色的煙霧，然而手感卻宛如打在空氣上，什么都沒有，仿佛站在那里的探求者不存在一般。
開始平靜下來的范盛虎收回了拳頭，壓下心底最后的怒火：“你繼續問吧？”
探求者不知從哪里又重新掏出一根新香煙，點燃后卻直接拋給了范盛虎。范盛虎接下香煙沒有疑慮，徑直抽了起來。
在白煙的升騰中，探求者提出了第二個問題：“你有十種適合進行覺醒的‘語標’，為什么最后選了‘天命’這個詞？”
范盛虎啞然失笑道：“如果說成為覺醒者是為了向他人證明自己，那么我選擇‘天命’的理由就是想向自己證明自己。向那個曾經不斷對命運妥協的自己證明自己是還不信命的。”
“怎么那么繞口啊，算了，就算你回答了吧。該你了。”
范盛虎想都沒想就問道：“有沒有拯救金正華的方法？”
探求者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你換個問題吧。”
“回答我，你是怎么肯定在已經能理智使用超能力的前提下，金正華會按照你的想法進行你所謂的殘酷磨煉呢？”
探求者再次勾起一絲微笑，只不過這個微笑很冷，仿佛嘲笑世間所有人一般：“人一旦掌握了原本不曾擁有的力量，總是會忍不住去使用的。無論是誰，既然渴求力量，那就注定會是力量的奴隸。即將成為覺醒者的你也一樣。”
范盛虎停止了抽煙，任由香煙在兩指間緩緩燃燒成灰，掉落于地，消散于風。沉默良久以后，他終于說了一句與之前內容毫無關系的話：“我發現你的性格很多變啊，尤其是今天，話還特別多。”
探求者轉身就往樓梯口走去，只留下一句很輕的呢喃夾雜在可以的腳步聲中：“因為我就是為‘混亂’而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