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玩？”
何返世微微一愣，像那女子看去，他記得對方此前明明說要挖自己的心臟，還要喝他的血。
更何況……
印象中奇珍都會去傷人，那么“貪玩”形容在眼前這只奇珍上又是否合適呢？
想了想，何返世還是將短刀收了起來。
那女子一副膽怯生生的樣子偷偷看了何返世一眼，不像之前那副瘋子一樣的狀態，何返世也不知道對方是真是假。
呼了一口氣，何返世開口道：“其實那會敲門的也是這只奇珍吧。”
想到之前在房間里種種奇怪的感覺，和碰到這只奇珍時一模一樣。
那會房間里無穴卻來風，房間溫度偏冷。
老婦人緩慢地點點頭，那會她及時掩蓋住這件事，讓何返世以為是她在敲門，而后來為了讓這個謊言更徹底，她還是敲了穆思誠和冉依的門，仿佛她只是為了作出警示才敲門的。
對此，何返世蹲在女子面前，看著她。
而老婦人立馬警惕起來，以為他要做什么對女子不利的事情。
何返世端詳著對方，女子白皙的皮膚，雖然衣服上都是淋漓的鮮血，但除去這些外，她跟普通的女孩并沒有太大區別，所以何返世一開始也沒看出她是奇珍。
似人奇珍，顧名思義，長得像人，伎倆多是迷醉異性之后，將其殺害。
“如果你剛剛能打得過我的話，你會不會吃我心臟，喝我血？”
何返世看著她拋出了這個問題。
女子不由得往后退縮了一下，聽此搖搖頭：“我不可能打得過你，也……也不可能打得過別人，我很弱的，我只會嚇人。”
說完，低著頭，還時不時偷偷看一眼何返世，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
“但你身上的怨氣是怎么回事？”
此話一出，女子愣了一下，低頭不語。
沉默了一會，女子突然陰冷地笑起來，而旁邊的老婦人見此臉色微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指甲刺破空氣，何返世腦袋一偏，恰好躲過，與此同時還迅速伸手擰住了她的手腕。
“住手！”
老婦人目光冰冷，這話像是對何返世說，但更像是對女子說。
“老婆婆，她應該殺過不少人了吧……這身上的怨氣何其強大。她戰斗能力弱的確沒錯，不過，我想她最主要的武器那就是魅惑術，憑著美色想必已經殺死了不少男性了。”
何返世眼睛微瞇，想到這女子一開始對他的行為就是勾引，抱住了他。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袒護著她呢？”
女子掙扎著，卻被何返世死死按著。
“是，她的確殺死不少人……但那些都是壞人！”
“壞人？”
“沒錯，她殺死的都是好色之徒，所以都該死！”
“我卻是不這樣認為。”
這時，穆思誠從樓上跳了下來，他剛剛目睹了部分過程，也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
“那些被殺死的人也許只是禁不住誘惑而已，還不能定義為壞人，你這種解釋真的很不合理。”
說完，穆思誠看到何返世看著自己，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你們實在是太鬧了，我不得不出來看一下情況……不過，這女子也敲了我的門，只是我沒有理會罷了，但沒想到返世你竟然也會經不住好奇，打開了門。”
何返世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開門這個做法是對的還是錯的，如果沒開，那么就沒有這些麻煩事了，但是自己真的應該對此視而不見嗎？
何返世原本還想直接殺死這女子，但穆思誠的突然到來他又沒了主見，于是試著詢問一下穆思誠的看法：“那這女子，我們是殺還是不是殺的好？”
穆思誠看向那女子，微微皺眉道：“她也承認了，害死了許多無辜的人……當殺。”
“不行！”
老婦人直接制止道：“要是你們敢動我閨女一根毫毛，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說完，身上的氣勢大變，強烈的隨氣迸發出來。
這老婦人，身老卻武不退。
然而穆思誠和何返世對此卻不為所動。
這時女子再度掙扎，何返世用力一扭她的手，疼得她頓時哀嚎起來，甚是凄厲。
聽得穆思誠有些毛骨悚然，他有些為難地向老婦人看去：“老婆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女兒已經死了，而這只是保留了你女兒部分意識的奇珍而已。”
“我不管。”
老婦人卻是很倔強，護著那女子。
“我不清楚你們怎樣定義的活著……但她有著我女兒的模樣，有著我女兒的意識，那她就是我的女兒！”
穆思誠張張嘴，想反駁什么，但愣是說不上來什么。
的確，該如何定義“活著”呢？
是肉體上的活著，還是意識上的活著？或是兩者共存？
對此，穆思誠也更為難了。
這次何返世倒是思路清晰，直接搖搖頭：“不管她現在是不是你的閨女……但她目前的確是以奇珍的身份害死過了不少人。”
聽此，老婦人不禁顫抖了一下，最后竟然直接跪下，求道：“請你們放過我閨女吧，算是老身求你們了，你們明天就離開這里了，明明可以當做無事發生，為什么一定要多管這一件閑事呢！更何況這種事天下多之又多，又為什么一定要盯著這件事不放呢！”
老婦人表情有些悲愴，見此穆思誠連忙扶住她，將她扶起來。
“老婆婆，你又何至于此呢……當你把你女兒將這奇珍混為一談時，才是對你女兒最大的悲哀，你女兒死去已然是事實！你看你現在替她求饒命，她又何曾有過半點悔過和感激？”
這女子始終一臉猙獰地瞪著他們。
聽到穆思誠這么說，老婦人表情再次動容，說實話她也有些迷茫了。
穆思誠那句“將自己女兒和這奇珍混為一談”深深地刺了一下她的心。
自己的女兒已經死去了是事實，而她的靈魂被怨念所糾纏，化作為這奇珍也是事實。
那自己應該用看待女兒的目光來看待這只奇珍嗎？
到底以何種形式存在才算是活著？
自己女兒的靈魂被怨念糾纏，化作了奇珍，雖然擁有著部分女兒的意識，但很多本性還是奇珍，所以，她還是自己的女兒嗎？
想不通，想不透，老婦人氣急攻心，直接吐出了一口氣鮮血。
這就跟“一個人失去了記憶，那這個人算是另一個人還是本人？”的難題一樣，誰也不知道準確的答案，只能以不同的目光有著各自的答案罷了。
見此，穆思誠立馬給她撫背，讓她順順氣。
而那女子這時也消停下來，靜靜地看著老婦人。
老婦人有些無力地看著女子，緩緩開口道：“閨女……”
“呸，死老太婆，誰是你閨女，你閨女已經死了！哈哈哈！”
女子卻是再次表示猙獰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她：“死老太婆，都是你在門上設置了符令，讓我不能直接進去吃人，要不是打不過你，不然第一個吃的就是你。”
聽此，老婦人再次氣急，原本就蒼老的臉，此時甚是暗淡。
何返世手里捏著一道火焰，準備將女子直接燒掉。
這次老婦人沒有再阻止，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見此何返世感覺心里也涼涼的，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掐滅了手中的火焰，何返世松開了扣住女子手腕的手。
女子第一反應是想逃跑，但是一道劍氣飛出，插在她面前的地上，警示她妄想逃跑。
不解地看向何返世，穆思誠開口道：“返世你想放過她？”
何返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按理說她應該被殺死，但是我又不希望老婆婆難過。”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穆思誠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何返世竟然也會這種考慮……
“好吧。”
穆思誠有些無奈，開口道：“既然如此，讓我動手吧，就讓老婆婆恨我就行了。想不到殺死一只奇珍竟然也會有這么多考慮……”
提著劍，穆思誠將其指向女子。
“如果沒有被本能所驅使而去殺人的話，或許還能被當做人看待，只是你終歸害死了不少無辜的人。本質是奇珍終歸是奇珍，也不配稱之為人！”
女子聽此卻是冷笑起來：“呵，人？人心未免不比我們這些奇珍黑暗，不然你以為我是怎樣成為奇珍的？我也是被人害死的啊！所謂人，只不過是一群定制了對自己有利的道德規范，卻又對其它物種甚至同種做出背德之事最鄙劣的生物罷了。”
“歪理。”
穆思誠握緊劍柄，準備刺去，然而這時那女子向后退去。
“鄙劣。”
女子不屑地瞪著他們，隨即身體竟然開始自燃起來。
而女子臉色沒有一絲痛苦的神色，那表情更像是解脫了一樣。
她這是在自盡。
老婦人看著，嘴唇顫抖著，老淚縱橫。
而女子的身體在被燃燒著，以可視的速度一點一點消失，對方明明是奇珍，但何返世看著她又像是是烈火中消失的白花一樣，令人惋惜。
“閨女……”
老婦人表情有些呆滯，目光渾濁。
在最后一刻，那女子看向了老婦人，最后完全消失了。
風吹過，卻沒有之前那種陰寒的感覺。
老婦人看著女子消失的地方，發呆著。
穆思誠上前安慰道：“或許是我們多管閑事了……但是有些存在我們是容不得的，你也聽到了，若不是實力原因，她也會將你吃掉，而且她也以奇珍的立場來看待我們人，這說明她已經完全被奇珍的意識給同化了。”
“懂，我這個老不死的都懂。”
老婦人微微嘆氣，“一年前閨女被賊人凌辱致死，后來以奇珍的存在留在我身邊，只是有時控制不了奇珍的本性……我本就是差不多入土的人了，她能以這樣的方式待在我身邊，也很滿足了。”
說著，她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向客棧走去。
何返世看著她的背影，感覺有幾分孤獨。
也許老婦人早知道自己閨女也不再是那個閨女了，只是將其當做了一個精神依托罷了。
這時穆思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返世，別想太多了吧，繼續回去睡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