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巧合或偶然,讓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相遇、相識。
難得的好天氣,云邊的秋日灑下暖暖的陽光。木屋后院那些叢生的藥草面朝太陽,似是在展露笑顏。院子的一側有一片空地,一只離水的小船泊在泥土上,少年和少女坐在船頭。
“原來我昏迷了三天。”坐在船頭沿上的魚兒道。
“病人靈兒明明只睡了一天就醒了,而醫師魚兒反倒睡了三天呢。”身旁,同樣坐在船頭的靈兒應道。
“看來是我身子太弱。”魚兒淡然道。
“魚兒是為了讓我吃藥才昏倒的吧,不是魚兒的問題。”靈兒道。
魚兒只是若無其事道:“如果我能承受那些藥草的藥力就不會這樣。”
靈兒認真道:“才不是,我問過師叔了,那種藥草直接服用會有副藥效,那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更何況魚兒和我一樣,只有七歲啊……”
不待靈兒道完,魚兒便打斷道:“那也是我自己胡亂用藥導致的。”
靈兒看魚兒那一臉“是我的錯”的表情,不由著急道:“都說不是魚兒的錯了,不要所有事情都自己一個人承擔啊!”
“魚兒分明就是很關心別人,為別人想完備的辦法,又默不作聲的解決完所有問題,卻忘了考慮自己……”靈兒有些激動道。
魚兒這次沒有打斷靈兒,傾聽著她替自己“辯解”。
“……最后,反而連自己都倒下了。”靈兒說到這,停頓了一會兒,注視著魚兒道:“這樣不好,這樣不好啊……”聲音柔和了許多,“因為,也有人關心著魚兒呀。就像師叔這個老爺爺,在魚兒醒來前一直很焦慮,只是沒有展露出來啊。師叔這兩天好多次都來看魚兒,不在的時候總是問我魚兒怎么樣了。所以,要是魚兒出了什么事……”
“謝謝你,靈兒。”魚兒突然露出淡淡的笑,也注視著靈兒,輕聲道。
靈兒自己也沒有注意竟然對魚兒說了那么多,待她反應過來時,便已看見那張記得很深的笑臉:與那天他吻自己時的一樣,不是什么很好看的笑容,應說是與他清秀的樣貌毫不相配呢,可就是……那么讓人感到安心。
“我昏迷的這些天,靈兒也很關心我吧?”魚兒道。
“嗯……不是,魚兒怎么會知道?”靈兒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因為一醒來就看見靈兒,應該一直守在床邊,辛苦你了。”魚兒就這樣淡笑注視著靈兒。
如此態度的魚兒倒讓靈兒不習慣,漂亮的臉蛋上泛起些許紅潤,便掩飾地別過頭去看天,道:“沒什么,是魚兒先幫助了我的,我擔心魚兒一下也是應該的。”轉而又道:“所以說魚兒不要總讓人擔心啊……”
“嗯,以后我會多考慮自己的。”魚兒理會地應道。
“對,對啊,就是這樣才行。”靈兒望著天道。
太陽悄悄地往西邊移了一些,光慢慢地照到了院子的空地一側,船頭的少年和少女都靜靜地望著天,光灑到他們身上。
魚兒是很不會言語的,沒有想要談論什么,一臉淡定的呆樣;而靈兒似是在想什么,臉蛋紅暈點點。兩人都不說話。
“好暖,好舒服啊。”自從中了凌毒以來,靈兒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如此溫暖的陽光。
一旁的魚兒沒有回應。片刻后,靈兒突然聽見咳聲,便回過頭來看魚兒,這一看便是趕忙向魚兒靠過去。
只見魚兒劇烈地咳著,用手捂著嘴,表情帶有痛苦。
靈兒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本能地伸過右手去輕拍魚兒的后背,焦急道:“魚兒,你怎么了?”
面露痛苦的魚兒像是忍住了咳,移開捂嘴的手在臉前擺道:“我,我沒事。”可下一刻,魚兒便忍不住了,大聲地咳了出來,乃至整個身子都向前傾倒。
好在靈兒反應不慢,立刻就伸出左手扶起魚兒傾斜的身子,不經意間,她碰到了他的胸口,那里很正常地跳動著,可卻沒有一點溫度……他的心似乎是冰冷的!
“好冷!”靈兒不由驚訝道。
魚兒再次回復到了昏迷時的蒼白臉色,對扶著自己的靈兒道:“喉嚨又有些痛了,靈兒能幫我拿藥來嗎?”
這般,靈兒便立刻答應道:“嗯,魚兒好好等我一下!”沒有在意自己的身體與他貼得多么近,將魚兒小心地扶正坐好后,便立刻起身往木屋里去。
走到門邊,腳步不停的靈兒觀察著剛才碰到魚兒心口的左手,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上的冰冷感覺還殘留著,“怎么會,心怎么可能會是冷的……”
而魚兒,他并沒有說實話,他現在的感覺其實是……喉中的熾熱疼痛已經侵到了內臟,只是好幾次闖入胸膛時,都會被心臟散發的冰冷抵擋回去。
“灼炎草果然沒那么好應付……”魚兒緊緊抓著心口,其內的心臟冷得發疼。
……
從暮山奔波而來的兩位師兄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師父口中那位修為很高、造化很深、武功很強的師叔,在這種情況下,竟會,竟然會……
讓他們來捕魚。
“這樣啊,廬師兄掩護我和靈兒走后,一個人與那幫晨門刺客打,被重傷了啊,之后還是用御劍術帶傷逃離,到了林河才遇到了在江上捕魚的師叔,真是驚險萬分啊!”還是那男子,一副閑聊像。
一旁,那位廬師兄低著頭似在忙什么,沒有去看那男子,道:“那天,我也沒有認出師叔,他身上一點武者氣息都沒有,直到他踏水浮空向我走來,便知道并非普通人,之后他讓我喝了從魚簍里取出的療傷藥酒,方才無事。”平淡無奇地說道。
“哦,看來師叔已經把強者氣息都掩藏了,然后就如,就如……普通的漁民一般。”那男子道。
“可要是沒有這樣的師叔,我也不會劫后得生,更不會立于此地……”
“嗯……”
二人都點頭贊同。
“說起來,御劍術真是好法術……”
“嗯,確實如此……”
說完,二人都一臉無趣地俯身做各自的事。
不遠處,竹排上的老漁夫盤腿而坐,閉目平息,看似毫無動靜,實則是在吸納四周元氣。仔細觀察便可發現:其間氣體已然形成一個漩渦,而中心便是老漁夫所在之處,純凈的天地元氣正向他不斷擁去。
……
老漁夫已經很久沒有煉化元氣了,但其功法銘記于心,從未淡忘。
吸納并洗練著即將納入丹田的元氣,這個過程中,還要對這些元氣進行二次淬煉,使其至純。凝神為眼,目入體內,老漁夫的神識從上而下看著自己的丹田,只見一片寧靜的元氣汪洋,廣闊而深厚,其上,一滴接著一滴的元氣不斷落到這片海里。
幾個時刻后,便已有上百滴新鮮純正的元氣融入海中,目睹這番景象的老漁夫卻皺起了眉頭。
又一滴元氣落下,海面無聲地蕩起漣漪,此時,一直平靜的海突然開始震動,海水開始流動,都向同一個方向流去,這一切皆是沒有聲音的發生著。卻就如真正的海洋中突然裂開一道海口,海水“嘩啦嘩啦”地往那個地方涌去……沒錯,這片元氣汪洋存在一個缺口!
平靜的江面也似乎多出一些波動,竹排周圍的氣旋開始破碎,元氣開始暴動。
而兩位師兄沒有注意到身后的那位“掩藏了氣息”的師叔,只知道,師叔布置的任務定要完成,不然二人回暮山就不知怎么交代了。
“誰讓我們心軟,要偷偷帶著靈兒一起下山,這下闖禍了,我們二人必負全責。”那男子一手抓著漁網網繩,一手還要施法駕馭腳下浮于江面的長劍。
是啊,御劍術的確是個好法術,在暮山也算是上等法術了。御劍術可讓人踏劍飛天,與云同行,御劍于暮山之空,多少弟子敬仰、羨慕,何等威風瀟灑……可師叔卻教給了這兩位曾經威風無比的師兄御劍術另一種用法:那就是把劍當舟使,御劍于江水之上,而兩位師兄只是充當撐船灑網的漁農……
“師叔閱歷半百,是授道解惑啊,教會了我們怎樣踏劍捕魚……”那男子由衷道。
這時,突然無聲起風,江上竹排四周的元氣爆裂開來,卷起江水,“嘭”的一聲巨響,江面沖起一個半山高的水柱,水花四濺。
水柱底部中央,老漁夫捂著腹部,面色凝重,帶著些許失望,“這樣,不管是魚兒還是我,都去不了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