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羅浩只有一節課,下了課他就匆匆跑了出去,余婷婷所說的衛生服務站是在離學校不太遠的一個社區里,他在門口買了些水果,衛生服務站里面人很多,在走廊上也有輸液的人,還有孩子因為害怕護士打針而哭鬧著。羅浩來到前臺問道:“你好醫生,我問下江月是在哪個房間?”
前臺里坐著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女子,她看了一眼羅浩說道:“你等下啊,我給你查一下。”羅浩掉頭答應,隨后女子說道:“她在二樓的2012號病房,你從這上去,右邊走廊走到頭,右手邊就是了。”她一邊說一邊給羅浩指了指樓梯口。
羅浩道了謝,上了樓梯,來到她說的地方,果然看見了2012號房間的門牌號,病房的門中間有一塊透明的玻璃,羅浩透過玻璃,見幾面坐著幾人,應該是病人的家屬,并沒有看到余婷婷和江月,他一推門,便聽到一陣笑聲,他一聽便聽出來是余婷婷的聲音。
羅浩走了進去,左手邊是洗手間,屋里有3張床,3張病床上都躺著人。他看到江月躺在最里面靠窗的一張床上,正笑呵呵的看著坐在她腿邊的余婷婷,余婷婷身前還坐著一個人,余婷婷正彎著腰趴在她的肩膀上笑的發顫,而她身的女生一邊晃動著肩膀一邊說道:“哎呀,你怎么這么討厭,難看死了,快給我解開。”
余婷婷背對著門,并沒有看到推門進來的羅浩,羅浩走了進去,江月一扭頭看見了羅浩,有些驚訝的說道:“你怎么來了?”
羅浩見她原本就比別人白皙的臉,現在更白了,笑了笑道:“你好些了沒?”
余婷婷聽到她說話,轉過頭來,羅浩道:“什么事這么高興?”
余婷婷一聽又笑了起來,她身前的女生叫道:“哎呀,丟死人了。”說完捂著臉朝洗手間跑去。
羅浩看著她頭頂兩側扎著兩個大辮子甩來甩去的進了洗手間,疑惑的問余婷婷道:“她怎么啦?”
余婷婷道:“我給她扎了兩個辮子,她嫌不好看。”原來,那個女生叫康俊玲,是她們的舍友,她和余婷婷陪江月在這里輸液,江月躺在床上,她們兩個閑著沒事,余婷婷就說要給她編辮子,她坐在余婷婷身前,余婷婷在她頭頂的兩側各編了一個麻花辮子,余婷婷編完一看,見她變得土里土氣,禁不住笑了起來,羅浩便在此時趕到。
余婷婷笑著讓羅浩坐下說道:“你下課了嗎?”
羅浩道:“對,這里怎么這么多病號?”
余婷婷道:“是啊,我聽這里的大夫說這次生病的特別多。”
這時康俊玲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她已經拆散了頭發,余婷婷見她出來說道:“多好看啊,干嗎把它拆了?”
康俊玲有些生氣地道:“別理我,以后別碰我了啊。”
余婷婷道:“怎么還生氣了,你問問他們倆多好看啊。”
康俊玲道:“來,我也給你扎兩個辮子。”說著便去抓她的辮子。
余婷婷急忙站了起來閃在一邊說道:“我可不用。”一邊笑著道:“我先給你介紹下,他是羅浩。”又對羅浩道:“她叫康俊玲,我們一個宿舍的。”
羅浩聽她說話的聲音有些熟悉便問道:“我昨天給你們宿舍打電話是不是你接的?”
康俊玲道:“是啊,昨天我以為你是......”她說到這看了一眼余婷婷又笑道:“原來你不是。”
羅浩疑惑的道:“我不是什么?”
余婷婷搶著道:“你別聽她的,她整天就愛胡說八道。”
康俊玲反駁道:“你才愛胡說八道”
余婷婷沖她吐了吐舌頭,羅浩指著吊瓶道:“是不是該換藥了?”
余婷婷見果然吊瓶里的液體剩的不多了,站起身說道:“我去找護士換藥。”說完便去了護士站。不一會護士換了藥,羅浩問道:“還有幾瓶?”
余婷婷道:“應該還有兩瓶。”
羅浩又問道:“大夫說得幾天了嗎?”
余婷婷道:“沒說,估計得一個禮拜吧。”
羅浩道:“感冒怎么這么厲害?”
康俊玲笑道:“人家是南方姑娘,從小生活在溫室里的,哪見過這么冷的天氣,對吧月兒。”
江月被她逗得笑了起來說道:“我有你說的那么嬌弱嗎?”
幾人說笑了一陣,見江月閉上了眼鏡,說話便小聲了些,過了一會余婷婷小聲地對康俊玲道:“你回去吧,一會該上課了。”
康俊玲道:“你回去吧,讓我在這吧。”
羅浩道:“你們上午還有課嗎?”
余婷婷道:“是啊,10點半的課。”突然又問道:“你上午沒課了嗎?”
羅浩道:“沒有,我們下午才有課。”
余婷婷道:“要不這樣吧,你在這看著她輸液,反正在這兒也沒事,我們倆回去上課,等她輸完了你把她送回去,也不當誤你下午上課。”
羅浩道:“行,那你們回去吧。”
余婷婷見江月正睡著就說道:“她睡著了,等她醒了你跟她說吧。”說完兩人匆匆走了。
她們走后,羅浩看了一眼吊瓶,還有半瓶的藥水,吊瓶下面插著一根輸液帶,順著輸液帶看下來,輸液帶末端的針頭正扎在一只雪白的手背上,吊瓶里的藥水正通過輸液帶流向她手背上的血管里。
江月此時正在睡夢中,羅浩見她的睫毛很長,遮蓋住了她一雙大大的眼鏡。可能是因為鼻孔透不過氣,她的嘴唇微張著,原本豐滿紅潤的嘴唇現在成了淡粉色。讓人看到略感憔悴。
羅浩覺得他一定是喜歡上這個南方姑娘了,見不到她時,他會時不時地想起她,見到她時,他會忍不住想去接近她,總想說些逗她開心的話,但她文靜內斂,以至于羅浩總覺得跟她中間隔著一層薄霧,他不無法確定她對他是一種什么感覺,此時看到她有些憔悴的神情,讓他的心里感到一陣刺痛。
這一瓶液體輸完后,他又找護士換了一瓶。此時病房里比較安靜,其他家屬們也有些昏昏欲睡起來。過了一會兒,羅浩站起身朝窗外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幾片白色的物體從空中飄下,落在外面的窗臺上便不見了,他臺頭向空中看去,見不斷有白色的物體飄落,這時隱約聽到外面有人喊道:“下雪了,下雪了。”
屋里的人一聽到下雪,都紛紛涌到床邊來看,有人興奮的說道:“下吧,一下雪凍死了病菌,感冒的人就少了。”
江月仿佛被人們的吵鬧聲驚醒了,羅浩她睜開了眼便問道:“你睡醒了?”
江月笑了笑道:“我睡了多長時間?”
羅浩道:“就睡了一會兒,要不你再睡會吧。”
江月搖了搖頭道:“外面怎么啦?”
羅浩道:“外面下雪了。”
江月有些興奮地道:“是嗎,我看看。”她說著便要坐起來。
羅浩趕忙道:“我扶你起來。”
江月突然問道:“咦,她們倆呢?”
羅浩道:“對了,她們倆讓我給你說一聲,她們回學校上課去了。”
江月聽說她們倆走了,看了看羅浩,雪白的臉上泛出一絲紅暈,然后問道:“你沒課嗎?”
羅浩道:“我是下午的課,正好替他們倆照顧你一會兒,你還要坐起來嗎?”
江月道:“我就說我自己在這就行,她們倆還非得來。”她說著便要起來,羅浩趕緊過去扶她,江月道:“沒事,我自己可以。”
羅浩給她擺好輸液帶道:“你慢點。”
此時的雪已經下的大了起來,地上已經有了薄薄的一層,路過的人留下了一排排的腳印。江月可能是因為躺的太久了,她剛一站起身就感到頭腦一陣暈眩,她又坐了下來。
羅浩見她雖然略顯憔悴,但也難掩興奮,讓她坐下后說道:“譚晶晶說這兩天有雪,果然就下起來了。”
江月望著窗外說道:“我特別喜歡下雪,就是我們那里很少下雪。”
羅浩道:“你不怕感冒發燒了嗎?”
江月抿嘴笑道:“我是因為一時不適應才會感冒的,我真想到雪地里玩一玩。”
羅浩道:“你滑過雪嗎?我們這兒有一處特別大的滑雪場。”
江月道:“是嗎,可是我不會滑。”
羅浩道:“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我教你滑。”羅浩見她臉上一紅,躲開了自己的眼光,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尖。羅浩暗怪自己魯莽,自己跟她什么關系,怎么能說出如此曖昧的話。其實羅浩這句話要是說給余婷婷或者譚晶晶聽,依她們兩人的性格自然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但江月臉皮薄,心思又細膩,羅浩便覺得不妥起來,他想要跟她解釋,但這又是一句很正常不過的話,如果去解釋反而顯得自己圖謀不軌,欲蓋彌彰,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恰好此時護士進來給臨床的病人換吊瓶,他臺頭一看,江月的吊瓶里的藥也不多了,便對護士道:“你好護士,麻煩你待會把我們的藥也換一下。”護士答應后出去了。
羅浩回過頭又對江月道:“你要不要躺下歇會吧。”江月點頭答應,羅浩讓她躺下,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江月躺在床上望著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氣氛有些尷尬起來。羅浩一直都是個十分健談的人,不知怎地,他總覺得一見到江月便有很多話說不出口。
這時護士走了進來,給江月換了吊瓶后說道:“最后一瓶了啊。”
羅浩答應了轉過頭問江月道:“你待會想吃什么?”
江月淡淡的道:“隨便吧,我這幾天不大有胃口。”
羅浩道:“那可不行,生病了一定要多吃點東西才能增強抵抗力。”他順著江月的眼光向外看去,見漫天的大學像鵝毛一樣在空中飛舞盤旋,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他轉頭對江月說道:“你有沒有吃過雪?”
江月道:“雪能吃嗎?”
羅浩道:“能啊,不過那個時候不過是覺得好玩,現在想想真的有些好笑。”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又道:“現在的雪沒有我們小的時候下的大了,那個時候我們滾出來的雪球比我們長得都高,可是現在就怎么也滾不出那么大的雪球了。”
江月笑道:“是你們那個時候長得太矮了吧。”
羅浩笑了笑問道:“誒,對了,你媽媽不是北方人嗎?那你冬天的時候沒有來過你姥姥家嗎?”
江月本來略有笑容的臉一下子又沉了下來說道:“我很少去我姥姥家的。”
羅浩見她似乎不愿意談起她姥姥家的事,于是就岔開了話題道:“我給你說一件我小時候死里逃生的事兒吧。”
江月道:“什么事死里逃生?”
羅浩道:“我小的時候離我們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湖,一到了冬天湖水就結了冰,我和陸飛,陸飛你認識的,還有一個叫蔣志明,他現在出國了。那個時候我們經常去湖上滑冰,有一次我們去的時候,我就跟他們倆說:‘你們猜猜這冰有多厚?’陸飛說:‘應該很厚吧,我見很多人在上面走都沒事。’然后我就跟他們倆說:‘要不這樣吧,我們三個一塊在上面蹦一蹦,看能不能把它蹦裂掉。’蔣志明膽子最小,他就說:‘別這樣吧,萬一把我們漏下去怎么辦?’我就說:‘沒事,我們一見到有裂縫就趕緊跑。’”
江月道:”人家不愿意你干嗎還非要拉著人家。”
羅浩笑道:“我也沒有逼他啊,無論我怎么說他就是不肯,我只好對他說:‘你不來就算了,你在邊上看著我們倆。’然后他就站在岸邊,我跟陸飛一塊喊一二三,然后我們倆一起蹦了起來。”
江月神色有些緊張的問道:“你們不會掉進去了吧?”
羅浩笑道:“你先聽我說完?”然后他又繼續說道:“其實當時我們倆心里也是很害怕的,因此蹦的時候并不敢用力,但蹦了幾下感覺沒事,于是膽子就大了起來,我一邊蹦一邊朝志明喊:‘你看,沒事吧,你也過來吧。’志明搖著頭說:‘我不去。’然后我用力蹦了幾下說:‘你看,真沒事。’我話音剛落就聽到咔嚓一聲。”
江月的手握著拳頭擔憂的說道:“你真掉下去了?”
羅浩道:“現在還沒有,是我腳下的冰裂開了一條縫,陸飛站在離我有三四步遠的地方叫道:‘別動,冰碎了。’當時我站在那就不敢動了,然后我就跟陸飛說:‘你先慢慢上岸。’然后陸飛一步一步向后挪,我們倆都看著我腳下的幾條裂縫,我還很清楚的看到冰下面的湖水里有幾條魚游來游去。陸飛上了岸說:‘你先別動啊,我去給你找一根木頭。’然后他們倆在岸邊找了根木頭扔給我陸飛說:‘你拿著它啊,萬一冰碎了你也沉不下去。’然后我彎腰把木頭撿起來,慢慢地向前走,我剛邁出一步,就又聽到咔嚓一聲,我們三個人同時‘啊’的一生大叫,然后我就掉進水里了,辛虧我拿著一根木頭,木頭橫在了冰面上,我趴在木頭上,我只覺得下半身冰涼刺骨。陸飛在岸邊急忙喊:‘你別動啊,我去找繩子拉你出來。’荒郊野地的哪里會有繩子,他們倆從柳樹上折了幾條樹枝,拿出一條大點的把一頭遞向我,可是樹枝不夠長,陸飛向前走了走讓我抓住,但他已經站在了冰面上,拉我的時候腳下滑,就用不上力氣了,志明站在岸上拉他又拉不到,然后志明將另一條樹枝拴在岸邊的柳樹上,他拉著另一頭,伸長了胳膊去拉陸飛,就這樣把我拉了出來,我被他們倆拉到岸邊的時候身體都凍的麻木了,他們倆趕緊把我扶了起來。陸飛說:‘走,趕緊回家換衣服。’我們三個人一路小跑的回了家,當時又害怕被我媽看到會挨罵,我們誰也不敢聲張。我一路都在默念著希望我媽沒在家,可是我們一進家門就被她看到了,我媽叫我身上濕淋淋的,就問我們怎么回事,一邊說一邊就給我找衣服讓我換。我不敢說是掉湖水里了,只說是陸飛家的水管壞了,噴了我一身水,我媽不信,還非得讓我帶她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