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了消毒水味的病房里,羅玲失神坐在病床前,思潮此起彼伏,已經記不清出什么時候和楊富貴走在一起的,原本被人人稱羨的郎才女貌,現在卻淪落到如此地步。
樂樂還小,未來充滿了各種可能,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在記憶的的深處,楊富貴這和自己決定一生相守的人,并不像是沒有擔當的人。
她直到此刻還記得曾經的愛的宣言,說一輩子都要彼此相守,不會任意留下任何一方。
然而誓言猶在,事實卻如殘酷的冰雹,將她瞬間拍醒。
誓言輕易經過口舌而出,不需用任何的成本,本就很脆弱,經不起時間的證言。
楊富貴輕易就違背了誓言,此刻拋下了她們母子,不知身在何方。
該怎么辦?是守候?還是逃離?
其實,她們也有過甜蜜的日子。
可回憶總是那么傷人,仿佛中了毒,揮之不去,如影隨形。
對,她需要一個解釋。
需要清楚的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如今面臨的是債務、兒子、老人,在沒有決定走那最后一步之前,她必須承擔這一切后果。
人就是這樣,無時無刻,都堅守著道德標準,將自己困束在虛構的壁壘中,如迷了路,始終走不出來,也不敢沖破。
而這原本應該是她和楊富貴一起來承擔的,如今卻要一人獨自承受。
她甚至自以為是地猜想,說不定楊富貴是有苦衷的。
但究竟什么苦衷,居然能讓他不惜鋌而走險,欠下巨債?然后一聲不響的失去了聯系?
接下來,或許只有工作,才能還應付這一家老小的開支,她至少不能再向父母開口了。
她更不忍心開口!父母都退休,那些積蓄是用來養老的,怎經得起如此揮霍。
想到工作,她又躊躇起來,從畢業后,就淪為家庭主婦,盡管她的年齡不足以戳上這樣殘酷的標簽,但事實就是事實,如此刻的困境,任誰也無法改變。
工作,是一個既熟悉,又十分空洞的詞匯。
她決定給自己的閨蜜米可打個電話求助。
想到米可因負氣轉身離去的眼神,羅玲徘徊起來,手機在手中發出溫熱的體溫,手汗濕透了手掌,卻沒有任何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電話打過去后,米可會不會理自己。
她真得需要找個人傾訴下,不然她真會憋悶瘋的。
電話驀地響了起來。
她禁不住一顫,竟發現是陌生的號碼,頓時想到了那個讓自己傷心的男人,忙接通了電話,本想發火,可卻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請問是高月琴的家屬嗎?”
高月琴?羅玲詫異,突然醒悟,楊富貴的媽媽、自己的婆婆不就叫高月琴嗎?
“是,您是?”她滿腦袋都是疑問。
“這里湘潭小區醫療服務中心,高月琴女士受傷了,你們快來人處理下……”
接下來的聲音,羅玲已經聽不到了,腦海中嗡鳴,一片空白。
禍不單行!
真如母親開始擔憂的一樣,此刻后悔已經沒有辦法了,但該怎么辦?
最終硬著頭皮撥通了電話。
當她出現在湘潭小區醫療服務中心時,已經臨近晚上十二點整,無暇多想,奔進了病房,發現楊母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打著石膏,纏著紗布。
“媽,你還好吧?”羅玲疲憊地問著。
楊母睜開眼睛,目光卻在躲閃,帶著深深愧疚道,“我沒事的。”
她掙扎著從床上坐起,可是一陣劇痛襲來,又無奈躺在了病床上。
“你不能亂動。”女醫生正好走進來看在眼中,忙警告著,下意識看了一眼羅玲,不遜道,“你就是她的家屬?”
“是,是,醫生,我婆婆她怎么回事?”羅玲急切地望著一臉莫然的醫生。
“手臂錯位,腰間盤扭傷,需要靜養一段時間。”醫生合上病歷本道,“哦對了,你去收費處辦理下手續。”
“哦,好得,只是我婆婆真的沒有大礙?”她再次確認。
“沒有。”女醫生聲音明顯大了起來,“如果真關心老人,就不應該讓她隨意走動,幸虧今天我們司機師父熱心腸,要不然還指不定會出現什么情況呢!”
醫院似乎最能體現一個人社會地位的時候。
你如果有錢,可以選擇三甲VIP,當然,你沒錢的時候,或許醫生都不待見你。
如此刻收費的女醫生,一臉的冷漠,或許她們司空見慣了所有生老病死,早已經麻木不仁了。
她冰冷機械地接過單據,瞥了一眼,隨手在電腦鍵盤上敲擊了一陣子,“算床位費和治療費用總共一千二。”
羅玲心中咯噔一下,手中只有一千塊錢,窘迫道,“我可以先交一千,然后等會再補給你好嗎?”
“不行,你可以等會在交。”直接被生硬地拒絕了。
決絕的聲音近乎冰冷,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羅玲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拿起單據走了出去。
那還帶著母親體溫的銀行卡被塞進了取款機中,心頭滴血地按了密碼,是自己的生日!一股羞愧之情涌上心頭。
羅玲竟顫抖了起來。
三萬塊錢,這是母親多久的退休金?羅玲已經來不及斟酌,她又取出一千塊錢,匆匆交了費用,在女醫生地嘀咕聲中,迅速逃離了現場。
這下可好了,市醫院中楊父還昏睡在病床,如今這邊又有一個楊母。
在市醫院接到電話后,她萬般無奈地聯系了米可幫忙照看著楊父。幸虧米可沒有記仇。
然而這頭,她只能獨自照顧。
“媽,你沒事跑到老宅干嘛?你看多讓人擔心,如果不是有好心人,你讓爸以后怎么辦?”
楊母忍痛道,“你爸怎么樣了?都是我不好,忙上加忙,孩子,真是讓你受苦了。”
“您放心吧!我爸沒什么大礙,我已經托米可照顧他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警惕問道,“媽,你不會私下見富貴了吧?”
“沒,沒,真的沒有。”楊母矢口否認,解釋道,“我只是想到老宅看看,看那敗家子有沒有躲在那里。”
“媽,如果你知道富貴的去向,可要告訴我。”羅玲叮囑著。
“玲玲,媽也是過來人,知道你很委屈,可是有什么辦法。對了,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想過和富貴離婚?”楊母想起了楊富貴的話。
羅玲盯著楊母,心中也沒有了主意,一急,眼淚不覺迎眶,起身向著病房外奔去。
楊母望著羅玲消失的背影,哀婉道,“造孽呀。”
樹木匆匆郁郁,幽靜的小區中,身影閃爍的人影匆匆奔進了電梯內。
一夜躲藏,好不容易逃脫了那些人的追蹤,盼望著能在柳素云這里好好休息下。
想起柳素云的溫柔,楊富貴忍不住笑了。比起羅玲的拘謹,乖巧,柳素云就大膽多了。
常有女人把男人比喻成球桿,每一桿的感覺都不一樣。
可在楊富貴的認知里,女人何嘗不是如此。
他掏出鑰匙,打開門,發現地毯上到處丟的都是衣服。
驚異奔進了臥室。眼前的畫面極具精彩,他腦袋‘嗡’的一下懵了。
床上一男一女癡纏在一起,突然發現奔進來的人后,女人驚呼一聲,慌忙用被子蓋住了自己。
楊富貴怒不可竭,破口大罵道,“你這對奸夫淫婦,我,我殺了你。”他轉身奔進了廚房,提著一把菜刀沖進來,向著床上的男人砍去。
那男人早已經穿戴好,急忙提起被子扔在了楊富貴身上。
楊富貴眼前一黑,那男人趁機逃走。
楊富貴憤怒扔開被子,發現那男人已經逃之夭夭,怒視著柳素云,“你背著老子干的好事?”
柳素云見事已至此,索性無所謂,抱著手臂道,“你想怎樣,說吧!我實話告訴你,我和他在一起很久了。本來想抽空告訴你,既然你都發現了,反而到省事了,你,現在就走,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當啷”,菜刀掉在了地板上,“你讓我走?你別忘了,這房子可是我買的,我不讓你走,是看得起你。”
柳素云啐了一口,站起來道,“楊富貴,我早知道你沒種了,沒想到你竟然不是個男人。我和你認識三年,背著你老婆和你鬼混了兩年,老娘青春損失費不值你這套房子?再說,你可別忘了,這房產證上的名字是寫的誰?”
楊富貴心中狂跳,才想起買房時,怕被家里人知道,當時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腦袋一發熱,就寫上了柳素云的名字。
他此刻發現,這貌美如花,平日溫柔細語的女人,此刻變得扭曲猙獰起來。
她平日里的甜蜜舉動,難道都是曲意逢迎。
這是報應嗎?但代價似乎有點大。
他如今欠下一屁股債,有家不能歸,父母躺在病床上,卻不能守候。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女人害的。
義憤中,楊富貴撿起地上的菜刀,向著柳素云劈去。
菜刀臨近柳素云額頭頓住,他下不了手,或者說沒有下手的勇氣。
柳素云驚叫一聲,向后退了幾步。
許久,柳素云見楊富貴遲遲不曾下手,啐了一口,雙手叉腰,杏眼圓睜,揚起頭顱,不懼反而伸出脖子道,“楊富貴,你今天不敢劈死老娘,你就是沒種的烏龜王八蛋。”
楊富貴渾身顫抖,面部抽搐,嘴唇發白,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罷了,這又怪的了誰呢?
他丟下菜刀,目光掃過房間的一切,灰溜溜向著外面走去。
柳素云不依不饒,罵罵咧咧道,“你就不是個男人,廢物……”
看著消失的楊富貴,柳素云從懷中拿出手機,撥了電話號碼,喝罵道,“你死去哪里了,就是上次我們商量好的,把照片郵給他妻子。”
天地之大,到底該去那里?
或許真的只能離開這里。這里已經沒有他生存下去的一寸空間。
楊富貴回身望了望那棟留下溫存的樓層,那棟樓上的房間窗戶上人影閃動,接著拉上了窗簾。
楊富貴猶豫了片刻,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區,這里已經沒有他留戀的任何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