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兒子不止一次地讓自己幫他們，但在李正豪看來，他們既不尊重自己，也不需要自己的幫助。

　　眼下，他躺在床上太難受了。

　　客廳里，李俊彥對許靈珊說道：

　　“你有再大的火氣，都留到明天早上再說吧！”

　　李俊彥的意思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就不要打擾老父睡覺了。但這話在許靈珊聽來，就好像火上澆油：

　　“好啊你這個自私自利的糊涂蛋！到現(xiàn)在，你還在為你自己著想！你不就是擔(dān)心事情敗露臉上無光嗎？好，既然這樣，我今天晚上偏要把事情掰開了說！他不是肚子痛嗎？嗯？我問你，他是不是肚子痛？你怎么越活越糊涂？怎么越活越猥瑣？”

　　許靈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大到躺在床上的李正豪將這些話都一字一句地聽得清清楚楚。

　　李正豪再也無法裝睡了。他起床來到客廳，假裝找水喝。

　　事到如今，也用不著遮遮掩掩了。許靈珊對公公說道：

　　“他爸，您坐會吧，我有幾句話想對您說。”

　　李正豪沒吭聲，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許靈珊說道：

　　“我覺得，生不生二胎是我們的權(quán)利，其他任何人無權(quán)干涉。至于二胎是男是女，我們無法選擇，所以其他任何人不能說三道四。我知道您喜歡孫子，但我今天明確地告訴您，第一，我們的兩個孩子都是女兒，不管大寶二寶，我都同樣喜歡；第二，我們不會再生第三胎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確：

　　“你想要抱孫子，就下輩子吧，這輩子是不行的了！”

　　李正豪沒吭聲，許靈珊接著說道：

　　“您在這的這段時間，幫了我們很多忙，我們表示感謝。但我看得出來，您并不感到快樂。在對待孩子的教育問題上，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和方法，我們也希望其他人不要干涉。”

　　這話的意思也很明確：

　　“你來就是做保姆的，其他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李正豪依然沒說一句話。

　　許靈珊接著說道：

　　“您這一代人，有您這一代人的義務(wù)和責(zé)任；我們這一代人，有我們這一代人的義務(wù)和責(zé)任，說實話，也有我們的難處。所以，接下來，不管您決定是去還是留，我都表示歡迎。”

　　話說到這里，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你愿意留下來，就繼續(xù)做保姆；不愿意留下來，你就打哪來回哪去。”

　　在李俊彥的腦海里，他已經(jīng)腦補了無數(shù)次妻子與父親火藥爆發(fā)的場面，但現(xiàn)在，妻子能夠坦誠地、如實地與老父親交流，李俊彥覺得，這是妻子的智慧。他從內(nèi)心深處，對妻子表示佩服。

　　有時候，他覺得，一邊是老父，一邊是妻子，自己這個“夾心餅干”真難做啊！

　　這時候，李正豪終于說話了。他說道：

　　“我想了下，現(xiàn)在二寶滿月了，大寶馬上就上小學(xué)了，我待在這里用處也不大了，我想，還是回去吧。”

　　許靈珊點了點頭：

　　“好，那既然這樣，我們尊重您的選擇。”

　　李正豪說道：

　　“我明天一早就走。”

　　許靈珊對李俊彥說道：

　　“你明天去送送。”

　　話一旦敞開了，比憋在心里好多了。現(xiàn)在，許靈珊覺得心里好受些了。她喜歡這種掌控生活的感覺，不喜歡被生活掌控。

　　李正豪重新回屋睡下了，困意襲來，這次是真的睡著了。

　　回到臥室，李俊彥一個勁兒地埋怨：

　　“哎，你說話也太直了！這下好了，老父走了，這……這可怎么辦啊？”

　　許靈珊氣憤地說道：

　　“你剛才也看見了，是老父自己要走，不是我逼他走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糊涂吧！”

　　李俊彥：

　　“我糊涂？”

　　許靈珊：

　　“明明生的個女兒，為啥偏要說是個兒子？”

　　李俊彥哭喪著臉：

　　“我……我那不也是希望能挽留老父……多幫幫我們啊！”

　　許靈珊：

　　“所以你不但糊涂，而且懦弱！”

　　李俊彥：

　　“我懦弱？”

　　許靈珊：

　　“老父走了，天就塌了？老父走了，你就不活了？蠢貨！說到底，是你自己向生活投降了唄！這么點困難就把你打趴下了？瞧你那點出息！你啊，就安心地當(dāng)一個糊涂蛋+懦弱犯吧！”

　　李俊彥一聽，哭笑不得。

　　他實在不敢相信，這老父一走，生活該怎么辦？

　　哎，一想到這個問題，他就覺得頭痛，腦袋也像是大了三圈。

　　第二天一早，李正豪就起床了。雖然昨天晚上兒媳婦噼里啪啦地說了一通，但他一句話也沒回應(yīng)。其實他心里窩著一肚子火呢，說到底，就是兒媳嫌自己沒用唄！

　　聽見老父起床的響動，李俊彥也跟著起床了。他拉開臥室的門走出來的時候，就見老父正提著收拾好的包裹，來到門邊換鞋了。

　　李俊彥說道：

　　“爸，您……真要回去啊？”

　　李正豪點了點頭。

　　李俊彥說道：

　　“吃了早飯再走吧，我給您下碗面。”

　　李正豪回答道：

　　“吃不下。”

　　李俊彥沒轍了，從冰箱里拿出牛奶、面包，放在了李正豪的包裹里。李俊彥說道：

　　“您等我?guī)追昼姡蚁窗涯標(biāo)€牙就走。”

　　李正豪甕聲甕氣地回答道：

　　“不用，我自己打個車去就行。”

　　李俊彥一聽，無論如何也要送上老父一程。他三下五除二地洗漱完畢，提著包裹，跟老父出了門，然后來到車庫，發(fā)動汽車，朝汽車站方向而去。

　　路上，李正豪終于說話了：

　　“兒啊，我覺得你在家里沒地位啊！一個家，就應(yīng)該男人說了算，怎么輪得上女人當(dāng)家作主呢？”

　　李俊彥心想，這話也只能是您當(dāng)著我一個人的面說說而已，要是被許靈珊聽見，那還得了？

　　想到這里，李俊彥回答道：

　　“爸，不管男人當(dāng)家女人當(dāng)家都一樣，只要家庭幸福美滿就行了，您說是不是啊？”

　　李正豪撇了撇嘴：

　　“哎，你這日子也過得真夠窩囊的。”

　　李俊彥心里一震，心想昨天妻子說自己過得窩囊，沒想到今天老父竟然也說自己過得窩囊，這……自己辛辛苦苦，到頭來為啥兩頭都說自己窩囊呢？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