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宗望問王戎道：“黃三霸武藝高強(qiáng)，又多謀善斷，真的被這個小和尚楊天殺了？”

　　王戎無奈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又躊躇一下道，“楊貴剛才喊什么大通寺武院佛兵，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個小和尚是哪一個我知道了，黃三霸真栽在他手里也不虧。”

　　湯宗望道：“你天天種地，畫地為牢，能知道這個人是哪一個？難道不是懸空寺和尚楊天？”

　　王戎分析道：“你看這個楊天，左右隨著那么多武僧。剛才你看有一個武僧出手了吧？身手矯健，刀法快極，絲毫不比黃三霸差。你說晉省哪里有如許多的武僧？”

　　湯宗望道：“你是說，這真是大通寺武院的武僧？那么這個小和尚就不叫楊天，應(yīng)該是大通寺武院掌院楊淩，江湖里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那羅王楊淩！”

　　王戎點頭道：“我也打了眼。只覺得這個楊天真是一個小和尚，心機(jī)武功就算不一般，又能高明到哪去。可這世上總是有許多人，不能以常理揣度的。”

　　兩人正說著，發(fā)現(xiàn)楊淩朝他們這邊走來。

　　楊淩向王戎抱拳道：“王寨主，我又回來了。”

　　王戎也回禮，探問道：“您是——那羅王楊淩？”

　　楊淩連忙擺手道：“那羅王是菩薩名號，哪是小子當(dāng)?shù)闷穑吭僬f我也不是在籍僧人，這僧衣都是騙人的，只是干燒火雜活才是真的。”

　　王戎躬身道：“楊掌院過謙了。楊掌院不在江湖，江湖中自有楊掌院的傳說，多謝楊掌院救清風(fēng)寨于水火。”

　　湯宗望仗著和楊淩是舊識，也大膽問道：“不知楊掌院殺了黃三霸后，打算如何收場？是遣散了清風(fēng)寨，讓和尚們也回去恢復(fù)清風(fēng)寺嗎？這可是大功德。”

　　湯宗望本就是個游方和尚，楊淩如果來個大赦，也應(yīng)該放了他。

　　楊淩搖頭道：“湯先生，此一時彼一時，那些清風(fēng)寺的和尚都破了戒，還回得去寺廟嗎？就算回得去，又有幾人愿意回去呢？”

　　“這......”湯宗望有些費思量了。

　　他掛單在清風(fēng)寺，也遭了無妄之災(zāi)，被硬塞了個媳婦。能寫出《增廣賢文》的人，心胸自然豁達(dá)，可是他豁達(dá)不等于別人也豁達(dá)。這些和尚都破了色戒，還能見容于寺廟嗎？世人能允許這樣一群破戒的和尚穢亂佛門？

　　再說食髓知味，許多和尚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媳婦的常人生活，再回去青燈古佛，真未必耐得住寂寞。

　　楊凌接著道：“湯先生您再想一想：和尚們走不得，山上的三百多婦女就走得？這些人家里都把他們當(dāng)了死人，名節(jié)不保的女人回去就是玷污門風(fēng)，就算不沉塘浸豬籠，又能指望有什么好下場？”

　　湯宗望也有些猶豫了。

　　他分到的媳婦是個小家碧玉，也識得幾個字，對他這個先生很是滿意，每天洗腳捶腿，伺候得周到。他媳婦的原來夫家當(dāng)?shù)睾苡袔追謩萘Γ环呕厝ソ素i籠不是沒有可能。真被浸了豬籠，他于心何忍？

　　楊淩見湯宗望神色變幻，又說道：“更何況還有幾百嘍啰和百姓，這些人下了山恐怕都會被官府抓了當(dāng)功績，砍頭示眾吧？散了這清風(fēng)寨，我看不出功德，怕是要大損陰德吧？”

　　湯宗望額頭見了冷汗，訥訥道：“那，那如何是好？”

　　楊淩道：“朱子有言：一粥一飯當(dāng)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恒念物力維艱。清風(fēng)寨數(shù)百間房屋，上千畝土地，如果毀于一旦，不也是一種浪費？日子繼續(xù)這樣過，也不是過不得。”

　　湯宗望舉起袖子抹了一把額頭道：“是我思量不周。小兄弟一言點醒夢中人，見識果然不凡，不比我們十年寒窗苦的書生差啊。”

　　楊淩面上神色不變，心里有些不高興：啥？瞧不起誰呢？你十年寒窗苦就敢和我叫板？我讀了四年幼兒園，六年小學(xué)，六年中學(xué)，又四年大學(xué)，都二十年寒窗了好不好？只是自己念了最沒用的中文系，做了一個“文科僧”。還好湯宗望這些書生也是文科出身，自己初中高中學(xué)的數(shù)理化完全碾壓他們，心理優(yōu)勢還是有的。

　　王戎關(guān)心現(xiàn)實利益，問道：“楊小兄弟說得是。不知小兄弟你有何打算？”

　　楊淩道：“如今天下群雄并起，再不是本朝初年太平景象。清風(fēng)寨遺世獨立，世外桃源一般。只要有武力，就能保大家快活過日子。這清風(fēng)寨我還想留著，只不過需要王大哥勉為其難，繼續(xù)做這山寨之主。”

　　王戎搖頭道：“吃了上頓沒下頓，敲詐勒索打家劫舍的日子其實我也過厭煩了，只想做個無憂無慮的普通百姓。”

　　百姓就無憂無慮了？楊凌感覺好笑，還是勸道：“我可以保大家不用再去做那些山賊勾當(dāng)。”

　　王戎看了一眼遠(yuǎn)處正在點數(shù)繳獲品的嘍啰道：“就靠那些劫來的銀子坐吃山空？”

　　楊凌搖頭道：“那是死錢，早晚要花光，我別有辦法。你們可曾聽說過辣椒這種東西？”

　　王戎想了想道：“不曾。”

　　湯宗望道：“似曾聽一些海外商人說過，好像是一種辛辣的調(diào)味品，不比胡椒、花椒這些香料便宜多少。”

　　楊淩道：“我有辣椒種子，這清風(fēng)寨以后種這辣椒就可輕松養(yǎng)活自己。”

　　“香料貴就貴在對土地氣候多般挑剔，不然咱大章朝不也多得是了？辣椒怕也不是輕易種得。”湯宗望提出異議。

　　“我在五臺山已經(jīng)試種成功，此地氣候一般無二，大可種得。”

　　湯宗望喜道：“真的？如果山寨能種香料，倒是不虞吃穿用度了。”

　　食用香料肉豆蔻、黑胡椒等貴比黃金，是真正的奢侈品。如果清風(fēng)寨能產(chǎn)一種香料，自然是財源滾滾。

　　王戎也恍然大悟道：“這么說，你是打算讓我做個地主，給你看家種地？”

　　楊淩正色道：“王寨主錯了，不是給我看家。人生在世，食不過兩餐飯，衣不過三尺棉。想為自己攢多少家財又有什么意思？王大哥堂堂七尺男兒，為什么不能想著讓更多人吃飽穿暖，過上幾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