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戶部尚書宋括含胸躬身向圣上稟報今年的歲貢皆以清點載冊,無一差錯。一番慷慨陳詞之后,謙虛地將成王和自己的功勞捎帶著也稟明圣上。
皇上的御筆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似在聽也不似在聽。待宋括陳述完畢,抬起頭問他:“今年除夕給各府賜菜,宋卿幫朕參謀參謀,看諸皇子中怎么個分法?”
按例給各府賜菜是彰顯皇恩的大事,賜給誰、賜幾道都會在朝廷中引起不大不小的波瀾,眾臣會從其中領略到更深層次的意味,從而引起朝局潛移默化的改變。
宋括拱手垂頭不急不躁道:“回皇上,寧王領兵擊退南倉蠻夷,功不可沒,又得陛下親封九珠親王,當賜兩道。”
皇上認同地點點頭,“確是如此。”
宋括接著道:“翊王初封親王,作為副將雖不及寧王功勛卓絕,也殺敵有功,當賜一道。”
“甚是有理。”
“成王負責今年的歲貢,安排妥貼,不負圣上期望,也是大功一件,臣建議也賜兩道。”
“哦?”皇上挑高眉峰,“僅憑押運歲貢一項就與寧王齊功,怕是很難服眾吧?”
圣上的問話從來都不是白問的。宋括私下里與成王交往甚密皇上早已耳聞。趁著寧王外出領兵的時候多次向皇上進言立儲,明里暗里要推成王為太子。
都是千年的老狐貍,跟朕眼前作什么妖?
你想演?
好,朕就陪你演!
宋括笑著回圣上:“皇上忘了,成王統領京城的巡邏兵,維保天子腳下安定,不折不扣是大功一件。皇上可聽說今歲皇城腳下有什么大案要案,就連雞鳴狗盜之事都少之又少,這些,都是成王的功勞。成王為人謙恭謹慎,對皇上景仰孝敬,身為皇長子,為各位王爺皇子做了表率。”
皇上心里冷哼一聲,面上卻不露聲色,揶揄他道:“聽宋卿這么一說,朕覺得賜兩道都少了。宋卿為朕分憂,著實是朕的左膀右臂。”
宋括沒聽出皇上的話外音,一心真當皇上夸贊,心里樂開了花,嘴上道:“臣惶恐,為皇上分憂是臣的分內之事,左膀右臂實不敢當。”
皇上御筆一揮,在金紙上寫下兩道菜名。
打發了宋括,皇上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人,喚張長德道:“去,把魏藺玄給朕找來。”
身旁彎著腰的張長德半天沒動,咽了口吐沫,顫顫巍巍道:“皇上,魏大人這會兒還在牢里呢。”說完把頭埋得更低了,不敢看圣顏。
張長德這一提醒,倒真把皇上點醒了。
可不就是嗎?
朕怎么把這茬忘了。
要說御史臺魏藺玄,那絕對是金鑾殿那幫老骨頭里骨頭最硬的一個,硬得連狗都啃不動。別人不敢想的他都敢想,別人不敢說的他絕對憋不到心里。
盛夏時候群臣在殿上勸諫皇上應即刻立儲,左一句江山社稷,又一句皇家血脈,說得皇上坐在龍椅上直冒汗。只有魏藺玄一個人沉沉跪倒在大殿上,聲音響亮:“微臣覺得此非常之時不宜立儲。”
頓時大殿上寂靜無聲,皇上一聲令下,魏藺玄被拖到天牢里,判了個蔑視皇威的罪名。
群臣都道皇上圣明。
可皇上也是仁君,痛失愛卿悲傷不已,立儲只能暫時往后拖拖。
皇上雙眼微瞇,搓著雙手唏噓道:“這都年三十了,朕得到牢里看看去。”

仆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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