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突發惡疾,想必是林小姐無心之為。林小姐此時一定心懷愧疚,所以我不能遷怒于你。”周老爺沉聲道。
蒼天保佑,總算是遇見明白人了!她真的不是有意的,而且現在很很很后悔。魚小淮狠狠點點頭,比小雞啄米還用力。
周老爺思忖片刻,又道:“但是,今天的事林小姐亦有責在身。林小姐與析兒有婚約在前,我們遲早都要成為一家人,林小姐一定也希望析兒能夠早日康復吧。所以,”他側身望向躺在床榻上的周析,頓了頓,“近些日子吾兒就交給你了。”
納尼,魚小淮總算明白了,周老爺才是狠角色呀!明面兒上說的合情合理,讓她無法反駁,暗地里藏著馬蜂窩似的心眼??伤膊荒苋斡芍芗胰送趥€坑把自個兒埋了,起碼蓋棺定論前,她得再撲騰撲騰??稍挼缴ぷ友蹆海直恢芾蠣敹铝嘶厝?。
“吩咐下去,給林小姐收拾一間廂房,吃的用的都挑最好的。林小姐是周府的客人,又照顧析兒有功,切不可怠慢了?!焙?,他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連未來的功勞都算上了。
一眾丫鬟齊聲應是,各自退去收拾廂房。魚小淮現在是案板上的魚肉,待宰的羔羊,只有任人擺弄的份兒。識時務者為俊杰,魚小淮皮笑肉不笑道:“伯父客氣,我好養活得很,不必勞頓他人了?!?p> 周老爺倒是很講究,“那怎么行,林小姐是周府的貴客,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盡可以告訴我,不會讓林小姐受委屈。等到析兒痊愈,我再另行答謝?!?p> 魚小淮左眼皮跳了跳,干干一笑,默默埋下頭。
周老爺轉頭對劉氏冷聲道:“近日無事便不要打擾析兒養病,都退下吧?!?p> 一頓收拾,魚小淮順利住進了廂房。夜黑人靜,悶熱的空氣中夾雜著一絲潮濕的氣味。魚小淮被折騰乏了,摟著竹夫人陷入沉沉的夢鄉,成功喂飽了幾只守株待兔的蚊子。
周子疑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蘇達隨見少爺醒了,忙喚丫鬟打水的打水,送飯的送飯,忙得不可開交。一眾丫鬟在周子疑房間進進出出,魚小淮躲在窗沿下伺機觀望。
倒不是她不愿進去,而是這一天下來讓她徹底看清了自己在周府的地位。但凡丫鬟家丁見了她,都要往旁邊唾上一口,讓她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周府上上下下中了邪似的齊心,魚小淮還是低調行事比較穩妥。
吐口唾沫捅破窗紙,隱隱綽綽的燭光中,只見周子疑被扶著坐在床頭,面如白紙,又消瘦了許多。丫鬟送去進食的羹湯喂他入了口,又忽地吐了出來。
看來他真的病的不輕,這可怎么辦?如果他病死了,她魚小淮豈不是背上一輩子罵名,謀殺親夫!呸呸呸,魚小淮趕忙拍拍木窗。
屋里的蘇達隨見少爺未食一粟,急得原地打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請大夫比較妥當,提著燈籠匆忙向門口走去。
魚小淮怕被發現,正準備躲起來,忽如一記重錘落在肩上。這一捶分量不輕,差點沒送她回去見閻王。魚小淮怒氣沖沖,箭在弦上隨時準備開弓,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姐,原來你藏在這兒!”
貼在眼前的是圓滾滾的臉,圓滾滾的眼,圓滾滾的鼻子,和圓滾滾的拳頭。魚小淮頓時淚流滿面,阿星,你終于來了!
魚小淮迫不及待地拉著阿星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問:“老爺怎么說,什么時候讓我回家?”
阿星面有難色,嘟著嘴,烏溜溜的眼珠子心虛地往上翻,扣著指甲蓋嘀咕道:“老爺讓我告訴你,好好在周府照顧周公子,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掛念?!?p> 所以,她心心念念阿星回來報信就是為了知道家里很好不用掛念?太冷血,太無情,太無理取鬧!魚小淮氣得肺要炸了。
三伏天,熱氣像蒸籠一樣籠罩在暮色中,久久不退。魚小淮手掌當蒲扇,呼呼在耳邊扇風,汗珠仍不停地往下落。林老爺的作風她已看透,說出這些話一點兒也不奇怪。可是,如果只是為了說這些,阿星沒必要親自跑一趟,拖人捎個口信不就得了。所以,肯定還有別的事。魚小淮瞪大了雙眼期盼地注視著阿星,提示道:“沒有別的事了?”
“哦,有的有的。”阿星在胸前的衣襟中亂摸一通。
就知道肯定有東西交給她。魚小淮心下了然,一定是銀票。林老爺嘴上說著不管,可畢竟是親生骨肉,總不至于讓她在周府受罪。拿了銀票她就可以偷偷逃出去,找個清閑自在的地方躲上幾日,等風頭過了再回府,也不失為一條妙計。
魚小淮暗暗盤算,喜不自勝,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一刻也等不及催著:“快快拿出來,快點?!?p> 阿星從衣襟中拿出厚厚的一疊往魚小淮身上一塞,一溜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魚小淮掂量掂量,分量不輕。拿起銀票在皎白的月光下一照,心臟驟停五秒。夜色中,那四個大字如同菩薩身上的金箔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林家家訓”。下面還有一行小字,仔細看去是后來添上的,洋洋灑灑又是四個字,“再抄十遍?!?

仆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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