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鮮血染濕了白梟的視線,她瞇著眼睛飛快抬手胡亂蹭了一把,這才看清本應該已經刺入自己心臟的妖獸利爪被極為平整地切割下來,而手臂的主人也因此哀嚎著向后仰去。白梟借此時機,足尖點地甩腕將光鞭刺出,直接將對方徹底擊殺。這行云流水般順暢的動作短暫地震懾了四周視線可及的妖獸,白梟趁機后翻數次,堪堪保持了和妖獸群足夠安全的地帶,這才呼了口氣,仰頭看了身邊不遠處尚且還保持動作的彌樺。
“謝啦。”白梟揚笑,言簡意賅道。
“謝什么,”彌樺低沉地笑了聲,隨即視線重新回到近在咫尺的獸潮中央,神經緊繃,“別再那么魯莽了,這群妖獸顯然智慧不低。”
白梟啞然點了點頭,默認對方給自己頭頂蓋過“魯莽”的帽子。確實,獸潮是所有經過修煉的妖獸組成,他們的智慧和能力絕對不可小覷,剛才她帶著僥幸的心理沖進其中,根本沒有給自己留任何的后路。若不是彌樺一箭救自己于危難之時,怕是早就已經喪命于此。這樣想著,白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短暫的調整時間,獸潮已經兵臨城下,彌樺克里斯紛紛加入戰斗。淇冶的笛聲仍在持續,只是受其影響的妖獸數量卻越來越小。事實上,淇冶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么連寒冰獸都可以被控制神志的笛聲卻對這群妖獸的作用小之又小,這讓他那顆做好了對方必然會被我笛聲控制的必勝之心被徹底瓦解。
由于彌樺遠程攻擊力較大,而克里斯近戰為首,所以他們分工合作,時常依靠速度來交換位置以對付面前的敵人。這個方法雖然有效,卻絕對不是萬全之計,畢竟即使能力尚未干涸,也有體力不支的時刻。
他們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些問題。
“克里斯!”彌樺大吼,“我射箭后你就沖進箭坑斬殺,切記不要戀戰!”
“知道了!”克里斯同樣大吼著回應。言罷只見面前的土地上驀然出現巨大的光球,這光球的表面被黑色煙氣所籠罩著,無數刺目的光線從縫隙中掙扎著穿過,緊接著光球爆破而來,只余下滿地的鮮血和土地上殘留的矮坑。克里斯見此直接閃進坑中,他左手持盾右手握矛,橫掃而過便刺穿了數只妖獸的心臟,一時間哀嚎聲遍地。前者也不戀戰,眼見四周妖獸被刺殺,接下來新的一波妖獸再次沖上,克里斯直接一個空間轉換,重新回到了城墻之下。
短暫卻又消耗大量能力的戰斗根本支持不了多次的使用,他們索性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方式,各自守著自己范圍內的區域,不再來回交替。白梟見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換武器,長弓一出,搭配著彌樺的長弓,數箭齊發,另有彌葉權杖所使出的妖力,無疑是加強了箭矢的威力。箭頭落地,爆炸聲響,一些中級妖獸不敵其力被炸的四分五裂,血漿四濺,空氣中瞬間彌漫著一股腥臭的味道。
如此反復幾個回合下來,雖然已經尸骸遍地,卻依然絲毫沒有減少獸潮的數量,甚至更多。仍然有源源不斷的中低級妖獸簇擁著高級妖獸和特級妖獸攻向幽州城。“獸海戰術”是它們最拿手的方式,秉持著一種不打死對方也耗死對方的心態奮不顧身沖向明擺著死亡的保護屏障之前。白梟對此深深震撼,或許幾千年來妖獸發動大規模暴動的理由已經不再那么單純地為了自由,但她不得不佩服這群妖獸的毅力,
只是再有毅力,這一次它們也要碰壁了。
因為他們是絕不會讓這些妖獸踏進幽州城半步的。
瞬息之間,白梟已經重新躍上了城墻,她的余光看到了此時臉色已經有些蒼白的淇冶。和獸潮鏖戰的這段時間,已經消耗了他幾乎大半的妖力。畢竟相較于展示給艾瑞斯的,現在的戰斗范圍更大,持續時間更長,毫無聲息便死在這低聲之下的妖獸也是數不盡數。眼瞧著淇冶鬢發已經被打濕,很明顯地妖力不支,白梟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大吼:“淇冶別吹了!”
沒有聽她的,笛聲仍然在繼續。
“聽我的別吹了!”白梟急的怒吼,想要直接去阻止淇冶,卻又不得不俯身而下去斬殺即將抵達屏障的妖獸。如此反復,幾番下來她也已經氣喘吁吁,那雙漂亮的眼睛里也因為著急和勞累而充斥著血絲。不知是不是看到了白梟有些狼狽的身影,淇冶終于停止了他的吹奏,在他垂下手臂的瞬間,整個人立刻就像是斷線木偶一般軟趴趴地直直落下,幸而被狂奔而去的克里斯接住,直到將他穩穩地放在了地面之上。
白梟見淇冶安全,這才稍微放了下心。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里,五個少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之中。妖力的損耗并不是瞬間就能回復的,靈泉所提供的的妖力也并非源源不斷保持著充盈的狀態。幾番戰斗下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以五敵多還毫不受傷——幾個人傷痕累累,肌膚上滲出的血珠染紅了衣裳,看起來觸目驚心。
白梟的眼睛里充滿了疲憊,她仰頭去看那根本就是烏黑一片的天空——當是時,烏云已經全部將幽州城所遮蓋,沒有半絲光亮從中透過。面前黑壓壓一片的獸潮連著黑云密布的天空,幾乎就要融為一體,成為無盡頭的牢籠將這五個守護者籠罩在其中,又仿佛惡魔張著血盆大口,駭人的獠牙似乎就要將他們的身體粉身碎骨。血液凝固在地面,像極了血液脈絡,驚心動魄。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人感到極為不舒服——白梟此時的心惶惶然,總感覺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發生。
盡管眼下就已經不算是好的事情。
妖獸還在源源不斷地沖上來,沒有絲毫的間隙。事實上,當它們的數量達到一個程度之后,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斬殺起來的速度就非常明顯的慢了下來。饒是體力最好的克里斯此刻也是上氣不接下氣,他的眼底閃爍著的是先前從沒有過的狠戾和殺氣,整個人就像是從地獄里走出索命的惡鬼,那么的可怕,那么的狠決。
彌樺還在和白梟相互配合著,不斷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將面前沖上來的妖獸徹底消滅,只是在遇到高級妖獸的時候消耗的體力和能量會成倍的增加,一時間也有些招架不來。稍微緩過勁兒來的淇冶仍然架著手臂吹奏著竹笛,只不過這一次他站在地面,笛聲的范圍也僅僅是圍著他的周身作用。而站在塔臺之上的彌葉,手中緊攥的權杖已經在他們開始戰斗的時候便散發出了能量——那上面原本是靈泉碎片的位置雖然被寶石碎片代替,卻殘留了大量的妖力以供給給前方戰斗的四個人,這才得以讓他們在前期能肆無忌憚地使用著力量,斬殺了成千上萬的妖獸。
然而此時此刻彌葉可以明顯感受到權杖的力量已經在消散,因為之前克里斯使用了太多次的瞬移,再加上幾個人大量使用的妖力,饒是那靈泉的力量也有些緩不過勁兒。隨之而來的,就是彌葉原本布下的藤蔓變得極為松垮,妖獸幾乎是隨意踩踏便可以從中沖出,毫無阻攔。
一時間戰斗極為焦灼,來不及在心里把縮在城堡里的艾瑞斯祖宗八輩都罵一遍,白梟已經手腳利索地射出弓箭,將不遠處的妖獸身體直接刺穿,徒留下一陣哀嚎,便再無蹤影。這聲音擾的白梟心里直突突,那種無端的惶然此刻被成倍的放大。
就在白梟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彌葉那帶著震驚和絕望的驚呼成功引來了四個人的注意力,她手指著面前的山巒,面色蒼白道:“前面!山上!”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緊接著跳躍起身借由斬殺妖獸的力量后翻上城墻,視野一下子變得寬闊許多。只是當白梟將目光投到遠處的山巒之上,她再次知道了自己心中的不安從何而來。
只見遠處的山巒之上,大片的樹林傾倒而下,伴隨著大地的震顫,碩大無比的獸族頭顱緩緩而升,原本在白梟看來很是高大的山峰,在這顆頭顱之前也變得極為渺小。緊接著它似乎真正可以頂天的龐大身軀同樣慢慢地伸直,那種真正的威嚴和恐懼,徹底籠罩在五個孩子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