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責完畢后，戚顏讓人把這幾人抬回去，請軍醫上了藥，畢竟是剛上任一天，殺雞儆猴也要松弛有度，老話說打一巴掌還要給個棗呢，此事也不宜鬧得太大，普通士兵代表著百姓和軍心，世家子弟背后的家族也各有利害關系。

　　戚顏在軍帳中看著堆積的公文頭疼，近幾日自己一直忙著及笄禮的事情，本想在及笄禮之前解決此事，可回想剛剛去看望兩方，明明都趴在床上了，嘴上還在互罵，戚顏一時有些頭疼。

　　正看著公文間，戚婉進帳道，“主子，這一批士兵是這月剛剛征集的，還未曾入城防營的名冊，又趕上城防營將領換職，并未明確軍營的規矩，所以今日才會發生聚眾打架?！?p>　　戚顏注意到戚婉話語中的關鍵，“你是說他們來軍營中一個月還沒有明確軍營規矩?！?p>　　戚婉明白戚顏的意思，臉色也有些不好，點點頭肯定，“是的主子?！?p>　　戚顏覺得好笑，自己當真是初生的牛犢，以為拿前塵往事就可以拿捏住一代君主，自己是前幾日進宮述職，但任命自己為城防營統領的旨意，在一個月前就暗自傳達下來，算算日子可不是在自己去江南的時候，這位永安帝就打定了主意。

　　那日離開皇宮后，回想永安帝當時痛苦的表情，她還曾心中有些難過，她本是打算提及母親戚錦和他之間的感情和恩義，利用愧疚得到自己計劃的進一步實施，就算利用了戚錦，但重來一次也絕不后悔，此時也萬分后悔，這是戚顏長這么大第一次后悔。

　　但如今木已成舟，戚顏冷靜下來，完成眼前之事才是最重要的，人總不太過一帆風順。

　　戚顏有根據戚婉查到的，腦海中突然想到什么，對戚婉吩咐道，“既然他們并未正式編入城防營，你便去細查他們的底細，靖國冬日除非有戰事否則不會輕易征兵，若世家子弟是家中人有意歷練他們，那那些普通士兵呢，又是為何前來投軍?！?p>　　戚婉領回戚顏的意思，但微微周期的眉頭，都表明戚婉此時的困擾。

　　戚顏看出戚婉的困擾，問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

　　戚婉搖頭，“按主子的吩咐，他們此時投軍定是家中有難事，城防營在京都城外數十里，騎馬也要半日，他們也定不是居住在京都城，而京城外村子太多，及笄禮之前想把城防營的事情解決時間上不夠?！?p>　　戚顏面上若有所思，這些人雖還沒有正是編入城防營，但何許人士還是有記錄的，調查這個倒是不難，只是這些人大概也所在村落分散，查起來也是要費些時日，而那些世家子弟背后的家族關系到自己幾日后的及笄禮，雖因太后出席，一些中立的老臣也會派小輩或隨禮，那日城門口中見風使舵的也回來一些大臣，可經過永安帝任職一出，戚顏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城防營職責是守衛京都，若京都中有任何變故城防營便可憑陛下圣旨，進城救駕，這些世家子弟背后的世家戚顏細查過都是如今靖國中家族興旺頗受圣眷的士族，他們能否來及笄禮，關系到戚顏能否在京都中打開人脈的關鍵一步。

　　戚顏瞬間想到一人，眼神中都帶了些笑意，讓戚婉上前，在戚婉耳邊低語了幾句，戚婉聽完后，兩人對視一眼，就退下，然后騎馬離開了城防營。

　　趁著這個間隙，戚顏再次去看望挨了軍棍的幾人，這次她未在帳外停留，直接進了營帳，看著幾人老實的樣子，眼中閃過揶揄。

　　清聲般，咳了咳嗓子。

　　看著突然出現的戚顏，可能是剛挨了軍棍，對戚顏有些畏懼，世家子弟加上幼時的回憶，手忙腳亂的想起身見禮，但礙于身上的傷，有心無力，一時眾人都有些慌亂。

　　戚顏見狀眼中笑意更多，阻止了兩撥人的動作，她想要的可不是畏懼，是發自真心的敬畏，敬重，這樣才夠。

　　在眾人的注視下，戚顏淡淡開嗓，說道，“本將剛剛查你們的案冊，發現你們還并未正是編入城防營，我如今是城防營的統將，就勢必想辦法安置你們。”戚顏故意一聽，觀察兩撥人的反應。

　　見眾人面上都帶著緊張，達到目的的戚顏，繼續道，“這幾日我會讓最好的軍醫來給你們醫治，五日后便開始試煉，只有通過的人才能正式進入城防營?！?p>　　聽到'試煉'倆字，眾人面上都是一驚，但也沒人提出反對，戚顏默認無異議后便繼續說道，“考核有三項，第一項登山，半個時辰內跑完一整座山的通過，否則離開；第二項分辨馬蹄印記和各類草藥，兩項都合格者通過；第三項團隊作戰，你們可以選擇同屬一個陣營還是分散為兩個陣營，和城防營正規軍進行團隊作戰，贏了就通過，輸了還是要離開，明白了么?！?p>　　戚顏掃視眾人，等著有人質疑，果然，戚顏剛剛看過，就有人反對道，“三項考核，完成不了一項就離開，我們才剛投軍，是不是太嚴苛了?！?p>　　戚顏直視那人，嚴肅道，“這些都是基本，我當年投軍時所面對的就是這些，你們難道還比不過當初的我？更何況若此時不增進自己的本是，難道有朝一日面對敵軍，你們也覺得對方會因太過嚴苛，放你們一命么！”眾所周知榮安長公主八歲進軍營十二歲偷偷另投軍營，十五歲就成了將領，十幾個早已及冠的男子，面色上都帶了些羞愧。

　　戚顏緩和道，“當然并不是傷一好就開始考核，我會先讓你們訓練十日，這十天內出了早晚的負重爬山訓練，其他你們可以自行練習，在這期間只要不違反軍紀我不會干預你們，十日之后的二月二十日便正式考核。”

　　戚顏說完就離開了，她從來都不是來請示他們的，這是在軍營可不是過家家，她讓他們學的可是將來保命的。

　　回到軍帳后，戚顏又讓人把剛剛自己說的考核一事，告知全軍營，派人請了軍醫去悉心照料，城防營一聽第三項考核與他們有關，也立刻摩拳擦掌訓練起來，畢竟倒是要是被新兵蛋子打敗了他們多丟臉。

　　戚顏在帳中聽著訓練的聲音，心中舒坦多了，感覺有些回到了在邊疆的日子，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距離戚婉離開已經有半日了，天都已經黑了，城防營外守衛，便看見副將帶回一女子，女子也是騎馬而來，只是通身打扮便是世家小姐的樣子，戚婉帶著原綽盈進了戚顏的軍帳。

　　戚顏看見原綽盈，面上一喜，趕忙把人帶到案前，指著一本案冊。

　　原綽盈騎馬趕來，茶水都沒喝上一口，看著急急忙忙的戚顏，臉色一黑，翻了個白眼，訴苦道，“你都不知道我這趟出來多艱難，這幾日我在府中查那日提醒我的事，我那繼母又隱隱有復寵的跡象，要不是你進宮進的太風光，我父親又是墻頭草，又有戚婉你的這個副將親自來請，我還不好出來。”

　　原綽盈，越說越來氣，人前人后裝淑女，還有一大堆子煩心事，憋屈的她繼續訴苦，“你都不知道我出城是坐馬車，帶了信得過小廝，出了城門又騎的馬，才能及時趕來，好不容易見到你，你還不給我水喝?！?p>　　戚顏看著原綽盈疲憊的臉色，心中也覺得自己太過著急，都忘記考慮好友的處境，連忙道歉，“好盈盈我錯了，”又轉頭吩咐戚婉，“快倒杯茶水，這營中我今日也是剛來，茶具也不齊全，你先用我的?！笔疽馄萃袢サ购螅阌^察原綽盈的臉色。

　　原綽盈也只是和好友訴苦，并不是抱怨，見人立刻道歉也沒什么脾氣了，便順勢下臺階道，“你何事找我？”

　　戚顏指著案冊對原綽盈道，“這里面記錄了剛投軍到城防營一干人等的出身戶籍，你經常在城外的附近村子施粥，你看看可曾了解這幾上面幾個村子的狀況?！?p>　　原綽盈見戚顏一臉正色，也不再耽誤，拿起案冊就看了起來，見上面的幾個村子都是自己施過粥的，立刻便回想起來了，沖戚顏說道，“這幾個村子都是一些婦孺老人，村中精壯年并不多，前來你這里投軍的應該是這幾個村子所有的精壯年了，他們這幾個村子，因早年參軍征戰，父親，兒子，孫子都死的差不多了，所以這幾年官府也沒再向他們這幾個村子征集參軍，沒想到他們竟然主動投軍了?！?p>　　聽完原綽盈的話，戚顏心中有些酸澀，她想到了在邊疆的同袍，戰死前也是惦記著故鄉和家人的，可終歸埋骨沙場，而這些人主動投軍想必也是生活實在艱難，才想著有軍中俸祿可以貼補家用。

　　原綽盈明白戚顏，她一個未曾經過戰爭的，知曉這些的時候都有些難受，更何況是切身體會過的戚顏呢。

　　開口安慰，“但他們現在遇見了你，我相信你一定會改變這個處境的?！?p>　　戚顏看向原綽盈，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道，“你就這么信我？”

　　原綽盈點頭，“是我信你，顏小二還記得幼時我們說過的話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p>　　戚顏想起那時自己夸下?？冢f道，“那時我還說等回京都時就當你的靠山，如今還是需要你幫忙?！?p>　　“我們是朋友不是么，朋友不就是相互依靠么?！?p>　　戚顏笑著點頭，同意道，“沒錯，盈盈說得都對，那你也別逞強，你調查的事情我若能幫上忙，盡管來找我。”

　　原綽盈拍了戚顏一下肩膀，“放心吧，不會忘了你的。”隨后又正色道，“珠珠我想參加科舉，入朝為官，做靖國第一女官。”

　　戚顏一愣，隨機揶揄開口，“那你可不算第一女官，我和阿婉好歹也是個官呢。”

　　原綽盈見戚顏并無任何反對，“你不覺得我的想法太過異想天開么？畢竟我朝從未有過女子科舉的例子?！?p>　　“那又怎樣，靖國還從未出過有實權的女將軍呢，可我阿娘做到了，我也會做到，所以盈盈，我相信你也能做到。”戚顏看著原綽盈，眼中帶著堅定，語氣帶著鼓勵，雙手握住原綽盈，暗暗給她勇氣。

　　許久，戚婉端著茶水走進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原綽盈似是被人肯定般，更有底氣的說道，“我會的，顏小二，我會不讓你看走眼的，若有朝一日我登科及第，定給你拿回來一個狀元看看?！?p>　　“好！這才是永寧侯府的小姐，我戚顏的朋友，放手去做吧?！?p>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