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天氣也愈加寒冷，迎著風雪，戚顏和戚婉也抵達了京都，不同于去江南時的悠閑暢意，快馬加鞭的路程，讓戚顏和戚婉都狼狽了一些。

　　戚顏幾日前就在驛站給戚容遞了書信，這時應該派了人在城門口接。

　　臨近城門，戚顏和戚婉下了馬，還未等來戚家的馬車，反而遇見了讓戚顏惦念許久的人。

　　原綽盈手中拿著暖爐，身著淡紫色襖裙，裙子上帶了禁步，外圍披了白色斗篷，鵝蛋臉上透著粉紅，衣服紋樣都用金線繡成，額頭點綴了花鈿，一雙含情桃花眼帶著焦急，頭飾雖簡單但也透著端莊大氣，遠遠瞧著就是大家閨秀的氣度。

　　原綽盈看見戚顏，把暖壺給了身旁小環，顧不得小環讓自己注意形象的話語，直接向戚顏跑去。

　　“顏小二！”

　　“盈盈！”

　　戚顏迎上去抱住原綽盈，自小的玩伴時隔七年再一次重逢，兩人眼中都泛上了淚光。

　　原綽盈最見不得這么煽情的場面，松開戚顏，拍去肩上的雪，率先開口，“這么狼狽啊顏小二，你的事情我可都聽說了，混的不怎么樣啊，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表面在挖苦，可也透透體現著關心。

　　戚顏聽見原綽盈的稱呼，只覺恍若隔世，她小字珠珠，出了家人這么喊自己，其他人幼時都叫自己公主，原綽盈在戚顏心中也是家人，可她從來不喊，只叫自己顏小二，說是專屬于她的，但正經的時候還是會叫珠珠的，如今過了這么多年也從來只有原綽盈這么叫她。

　　心中雖是無限感慨，可嘴上仍是不留情，“你倒是混得好，如今原家你掌家，在外負有端莊優雅的原大小姐，此刻頭發都跑亂了幾分。”

　　原綽盈也不在意戚顏的打趣，嘴上功夫自己從來都說不過她，故作傲嬌般，轉頭看向戚婉，“你就是戚婉吧，這小臉蛋長得真好看。”

　　戚顏趕忙攔住要上手掐的原綽盈，無奈的搖了搖頭，老說自己喜愛美色，她不也一樣，戚婉一向性子冷清，有潔癖又精通毒蠱，萬一一個不高興，小命都沒了。

　　原綽盈看著攔住自己的戚顏，沒好氣道，“干嘛，如今養在你身邊了，我就不能碰了，當年可是咱倆一起撿到她的，雖說如今與你更親近但也不至于不能碰吧。”

　　戚婉對原綽盈心中也是感激的，雖然后來收養自己的是戚顏，自己有時也會吃原綽盈的醋，可她記得當年是原綽盈喂了一口水給自己，便主動走上前，把臉微微前傾，認真道，“主子沒事，讓原小姐捏吧，阿婉不排斥。”

　　原綽盈一喜，沖戚顏微微仰頭，眼中帶著得意，把手輕輕在戚婉臉上捏了一下，在心中感嘆了句手感真好，就正色道，“往后我就隨顏小二一樣叫你阿婉吧。”

　　這時小環也抱著暖爐到了原綽盈身旁，遞給原綽盈后，小聲提醒道，“小姐，現下風雪大，先進馬車吧。”

　　原綽盈點了點頭，把暖爐遞給戚婉，“剛剛摸你臉涼的很，這暖爐你拿著先暖著，一會上了馬車就不冷了。”

　　戚婉眼中一暖，也沒扭捏，收下了，其實她自幼按照阿娘留下的醫書學習毒蠱，身體涼只是為了更好的培育蠱蟲，并不是畏寒，可她還是感謝原綽盈的細心。

　　三人到了原家馬車后，戚家的人也到了，戚顏把自己和戚婉的馬交給了戚家的人后，就讓他們先回去告訴戚容，自己馬上回府，然后上了原家的馬車。

　　馬車向著戚府慢慢走去。

　　戚顏和原綽盈到底是七年未見，雖有書信往來，但人總是報喜不報憂的，戚顏的視線落在原綽盈的腰間，“我送你的小包怎么不背了？”當年戚顏知道自己要參軍，送給原綽盈的小包帶子上，故意讓戚明岑設計可以調節長度的。

　　聽到戚顏的話，原綽盈心中有些落寞，“很早就不帶了，原明世說帶著小包太過小家子氣，我便收起來了。”

　　原綽盈雖未再多說，但她知道，她也定是努力爭取過的，只是力量太過薄弱，戚顏眼中帶著心疼，當初跟著自己作天作地的小霸王，終究把自己束縛住了。

　　原綽盈深吸幾口氣，努力壓下悲傷的情緒，卻冷不丁的聽見戚婉開口道，“你若覺得原家那些人礙事，我可以幫你毒死他們，”說完害怕原綽盈擔心事情會被查出來，補充道，“保證沒有痕跡，我的毒如今在靖國沒幾個人能高過我。”

　　被戚婉冷不丁一說，原綽盈一點悲傷的痕跡都沒了，直接憋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不用了，我想用自己的辦法報復他們，如今也算是有了進展。”

　　戚顏知曉原家的事情，但還是提醒道，“原昊和你繼母此次雖被禁足，但也沒有徹底失去你父親的寵愛，遲早會有翻身的時候，你還是多加小心。”

　　“我明白，這些年在原家我一直裝作謹小慎微，即使拿到了掌家權，我表面上并沒苛責她們，在她們心中我一直都是好拿捏的，就算來日他們母子二人復寵，也挑不出我的錯，更何況我還有武功，這么多年并沒有暴露出來，只是你如今回到京都，必然會引起各方注意，你可想好了接下來怎么做了？”

　　戚顏聽后往后一躺，懶散的看著手中的葡萄，“和你一樣藏拙，繼續做當初的紈绔子弟，這不是我最拿手的么。”

　　原綽盈看戚顏有主意的樣子，也放下了心，戚顏想來是心有成算的，戚顏沒事，自己也好處理原家的事情。

　　馬車到戚家的時候停了下來，戚婉先下去，戚顏隨后，看著掀起的簾子，戚顏沒頭沒尾的來了句，“如今的天氣，葡萄倒是真心少見，我走了。”

　　原綽盈聽完戚顏的話，看向馬車中的葡萄，如今府中她掌家，她平日在府中就是好說話的，掌家之后對下人更是賞罰有度，絕不苛刻，府中重要的職務，她都安插了自己人，下人對自己雖有討好，但也肯定找不到這么珍貴的水果給自己，除非是有人送禮到府中，下人為了討好拿給自己的，葡萄應該是禮物中算不上珍貴的，原明世交給管家處理派發，這才到了她手中，看在在她掌家，原明世失圣恩的這段時間里，原明世傍上了什么人。

　　想明白后，原綽盈神色一暗，讓人掉頭回府，趁著這段時日她掌家，她要好好查查這件事。

　　戚府

　　戚顏下了馬車就看到了等在府門的戚明岑，多年不見得兄長正溫和的沖戚顏笑著，剎那間，戚顏直接一個箭步，到了戚明岑跟前，直接一掌拍了過去。

　　戚明岑沒出手，只輕輕往旁邊一躲，戚顏見一掌落空并沒有收手，倆人直接從府門打到了院內，戚婉看見后并沒有上前幫戚顏，反而讓人關上了府門。

　　府門外不知情的百姓看到剛剛一幕，便開始議論起來，“聽聞這榮安長公主平定邊疆，本以為啊是個英勇女子，沒想到竟這般沖動。”

　　“是啊，明岑公子在京都溫和儒雅，雖然只是戚家養子，但周身氣度比這公主好多了。”

　　“也不知道這明岑公子哪里得罪了這位祖宗，早年間便聽說這位過繼公主最是紈绔不堪，戚尚書沒轍才想著送去軍營磨磨性子，如今看來倒是把本性難移。”

　　“能是什么原因，想來這公主在軍營里受盡了苦楚，如今見到一個養子穿的如此華貴，安然的享受著富貴，而她卻在軍營受苦，心中有氣就沖著這公子發了，想必日后明岑公子的日子不好過了。”

　　“行了，我看你們真是嫌自己命大，這公主是你們能議論的么，她剛打了勝仗，身有軍功，一出生就有封號還被封了長公主，她也是你們能得罪的，也不想想她叫什么。”

　　“那..那有怎樣，被封為長公主又怎樣，有沒有受封儀式，不過有名無實，身有軍功又怎樣還不是莽夫，女子要賢良淑德，溫順端莊，聽聞她快及笄了，倒是這京都有幾個敢娶她的。”

　　戚顏幾人在門后聽著議論聲日漸小了，臉上笑意越來越明顯，今日過后這紈绔之名算是打出去了，不過他們議論的倒也全不是污蔑，她現如今的確空有封號，封地、俸祿都沒有，連軍務也沒有。

　　戚明岑站在戚顏身后，生怕自家妹妹不高興，剛剛府門一關，倆人就停手了，他一直站在戚顏身旁看著妹妹臉上的笑容，只以為妹妹被刺激到了，便柔聲安慰，“無妨，別管他人如何說，自己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戚顏看向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兄長，外面的人對戚明岑的評價是對的，戚明岑做事想來都是光明磊落，端的是君子之風，為人溫和有禮，正直謙遜，為人相處也風度翩翩，從不做超過自己底線的事。

　　可卻對她處處寵愛，甚至溺愛，幼年自己做錯了事，一向不說假話的阿兄，直接便認了下來，替自己背鍋，后來對自己也是諄諄教導。

　　此刻戚顏終于有了回家的實感，挽著戚明岑的胳膊，如幼時撒嬌那般，“阿兄說得對，今日還要多謝阿兄配合，多年不見，阿兄武功又精進了。”

　　戚明岑看著眼前沖自己撒嬌的女孩，和記憶中的女娃樣子重疊，其實他知道戚顏心中埋藏了很多事，眼前的戚顏也不再是幼時單純調皮的小紈绔，不只是戚顏，整個戚家都有很多秘密，可他不去探究，即使是裝的又如何，每個人都有秘密，況且他們都是自己的家人，家人之間向來都是相互包容的。

　　他要做的是不讓自己成為他們的拖累，有朝一日成為他們的避風港就足夠了。

　　戚明岑帶著戚顏去書房見戚容，囑托入冬以來，戚容的身子就感染了風寒，偏偏還日夜朝里公務，現如今身子還不好，讓戚顏進去勸勸，隨后就回竹院溫習功課，給戚顏和戚容留有足夠的空間。

　　戚顏點頭，又讓戚婉回戚顏的院子看看有什么需要的，雖然戚容一早便吩咐人收拾，這么多年戚顏的住處桐院一直都有人打掃，但戚婉知道戚顏和戚容談話不想他人知曉，便順勢離開去了桐院。

　　戚顏一進屋就聽見戚容的咳嗽聲，趕忙上前給戚容遞了盞茶，隨后把了戚容的脈。

　　驚訝道，“您真病了？我還以為是裝病示弱，沒想到您來真的。”

　　戚容見戚顏一張嘴就是這句話，氣得他吹胡子瞪眼的，但也沒真忍心責怪，“你這丫頭，以為的不錯，是裝病示弱，但也總要真真假假各自參半才行，有病是真，只是沒那么嚴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