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國歷經五年內亂,先帝仙逝,新帝登基改年號安乾,百姓稱永安帝,安乾五年,靖國惠安皇后與陛下恩愛八載,難產而亡,獨留一女...”
御書房內,永安帝坐在案牘前閉目養神,只是眉頭緊皺似乎透漏著本人內心并無片刻寧靜,二天前他的發妻崩逝,可他下令秘不發喪,皇后的棺槨至今停在鳳傾宮,宮中無人敢多問,只因如今的帝王蟄伏數年,后執劍親手砍下了謀反的親皇叔的人頭,肅清朝堂,皇室子弟或貶或處死,最終結束了靖國五年的內亂,被百姓贊稱永安帝,手段狠辣,卻又被百姓稱為明君,可見其手段能力。
永安帝并沒有閉目養神多久,此刻的寂靜就被打破,慶安輕輕推開御書房門,他從十歲就陪在永安帝身邊,熟知主子的脾氣秉性,知道此刻不該進來打擾,但眼下情況也不容易他顧慮這些,輕聲開口道,“陛下,國舅爺戚容求見”
龍椅上的人緩緩睜開眼,思索片刻,眼中像是經歷過一番掙扎,嘆氣道,“讓他進來吧”
慶安聽聞并未行動,反而在原地躊躇一番,心一緊說道,“國舅爺跪在宮門口,手持虎符,求見陛下和...娘娘”娘娘二字說的既為艱難,他是一路看著陛下娘娘走來的如今竟是這般地步,誰也不曾想過,不,或許陛下早已知曉,可天子心思哪是他一介宦官可以猜忌的,娘娘在世時對他多有恩待,如今國舅宮門求見,顯然知曉娘娘已然崩逝,可他也不敢多言。
“放肆,他這是逼宮么!”永安帝一改眼中的猶豫不忍,上位者的氣勢瞬間就壓的慶安跪倒在地。
“回陛下,國舅爺并未帶隨從,周圍也遣散了人,只帶著...只帶著”后邊的話慶安倒是不敢說了。
帝王平息了怒火,但心中仍是煩悶,太多事壓在他的心頭,令他眼下并無太多耐心,催促道,“帶了什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樣子。”到底從小陪伴自己,永安帝話也并沒有說的太過分。
慶安見此連忙回道,“只帶了皇后曾經的戰甲。”
聞言永安帝一愣,戰甲兩字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世人只知當今陛下揮劍斬斷靖國內亂,卻不知這一路都有他的發妻戚錦護著他一起征戰,那戰甲上全是刀劍劃痕,血漬沖洗不掉,心口處還有一箭留下的箭洞,那一箭是她替他擋的險些要命,也是那一箭丟掉了他們第一個孩子,才三個月就化為一攤血水,永安帝腦海中場景揮散不去,眼中蓄起淚,可不過一會兒,永安帝就強壓下這個難過,淡淡開口道,“朕去見他。”
宮門口,戚容跪在地上,手中舉著一塊虎符,身旁立著紅衣戰甲,永安帝到后,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兩人也曾品茶手談,互為知己,可如今卻是一人高高在上,一人狼狽跪地,懇求昔日好友。
“愛卿此舉何意。”
戚容挺直腰板,高舉手中虎符,喊道,“臣愿獻上阿姐虎符,懇求陛下讓臣阿姐體面下葬,公主一世安康。”
永安帝聽著戚容的話語,眼中一暗,自己下令皇后秘不發喪,可戚容知道了,卻又在看到虎符時明白,他的妻子最終還是不信任他了,沒錯他之所以下令秘不發喪是因為戚錦手中有戚老將軍給的虎符,他也是憑著這只軍隊榮登大寶,可這只軍隊若不在他手中,那他這皇位便坐不安穩,可他又在戚容提起公主才明白,他頹廢兩日讓人下令尋找虎符,秘不發喪,竟無半點想起他的孩子,即使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也曾是他滿心期待的孩子,此刻他才明白父皇臨終告誡的什么叫帝王無情,還不容永安帝多想,戚容又開口道。
戚容先是狠狠的在地上磕一個頭,額間甚至磕出了血,“望陛下看在往日阿姐對陛下一往情深,舍命保護的份上,昭告天下皇后死訊,賜公主封號,讓我阿姐九泉之下走的安寧。”
戚容的一句句都踩在永安帝的雷點上,帝王眼中瞬間沒了愧疚,反而升起怒火,“放肆,你一句句皇后崩逝,甚至拿虎符相逼是在告訴天下人,朕隱瞞皇后崩逝真相,又覬覦你戚家虎符么!”在他看到虎符的那刻就知道真相戚明玉戚家都已知曉,可帝王不容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
“臣不敢,只是阿姐兩日前送虎符到臣手中,告訴臣今日入宮相見,臣滿族榮辱全依仗君恩,虎符從不是戚家之物,如今只是遵照阿姐之命,歸還陛下,懇請陛下讓臣見阿姐和公主一面,算是全了幼時的知己之情。”
一句兩日前將虎符送出,將永安帝震在此處,兩日前正是戚錦難產產女之日,也就是說,他的妻子在兩日前知曉了他當年是帶著目的設計求娶,他不敢想是戚錦知道了這件事才難產,還是難產中知曉,無論哪種結果他都無力承擔,他不敢告訴任何人,日夜相處中,戚明玉走進了他的心里,他心中早已有她,可人已逝,多說又有何用。
“你口口聲聲所說全了知己之情,心中可曾真的當朕視為知己。”
戚容再次鄭重叩首,“臣不敢,君臣之誼,戚家世代銘記,忠君愛國一刻不敢忘,阿姐告訴臣,勿忘君恩,往事隨風,陛下或許懷疑臣為何僅憑一塊玉佩就知曉一切,因為阿姐曾為救陛下中了慢性毒,陛下可知當年承親王送來的糕點并非沒毒只是阿姐替你吃了,那藥需要一月一服解藥,而這個月的解藥應該是今日服用,阿姐卻未曾派人來取。”
原來是這樣,永安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當年承親王欲逼宮,率兵包圍了皇宮和所有皇子府,還派人送來糕點,戚錦替他領下,吃了,讓承親王以為是他吃的,戚明玉吃后并無半點異樣,他以為那糕點無事,他當時藏拙,生母賢妃家中又并不顯貴,以為承親王此舉只是試探他,后來見其余吃了糕點的皇子立刻暴斃而亡,心中更覺那糕點無毒,不想確是慢性毒,承親王雖看不起他,但也不想他久留人世,就給他選了這條路,原來竟是如此。
戚容見永安帝似是被打擊愣住,又補刀,“阿姐服了毒還住陛下勤王護駕,甚至替陛下擋了一箭,還望陛下看在我阿姐一片癡心的份上,讓臣進宮處理阿姐的身后事。”
永安帝被戚容這句話說醒,又想起那句往事隨風,瞬間便明白,戚錦最終遺言是不想在困于皇宮,清醒過后,沉思幾許,接過虎符,“皇后難產崩逝,朕心中悲痛,哀痛兩日,獨自祭奠亡妻后,于第三日昭告天下,追封惠安皇后,葬皇陵,朕百年后合葬,罷朝五日,百官祭拜,舉國哀思為皇后送靈,朕之嫡女封長公主,賜封榮安長公主,過繼母族戚家,賜名戚顏,戚容封正一品丞相。”
慶安在一旁立即明白永安帝的意思,趕忙讓人傳圣旨,昭告天下。
在聽到過繼母族時戚容心中無半點波瀾,只是有一絲歉意,這歉意是給他的阿姐的,他了解永安帝,他們仨人一起成長,父親自小教他藏拙,從小他就深諳洞察人心,可如今這個心思也利用了阿姐,他知道阿姐永遠離不開皇宮了,可她的女兒他要護著,他了解永安帝外表情深義重,內心薄情寡義,也明白他自小受人冷落,阿姐小太陽的性子終會暖熱他,可這份暖意短暫令人傷心,這對戚容來說,這就夠了,如今阿姐剛剛崩逝,永安帝內心愧疚,并且再知道真相后會永遠銘記阿姐,所以他身熱打鐵,趁機得到他想要的東西,阿姐會賭君王的承諾永遠,他不會。
最終永安帝被慶安扶著落寞朝著鳳傾宮而去,宮門落鑰的同時,他抱著侄女兒背道而馳,戚容最終還是沒有去見戚錦最后一面,因為他也利用了她,而且,阿姐最終難產也是因為毒發,他沒有勇氣去面對,阿姐最后的模樣應該由永安帝去見,這樣才夠刻骨銘心,阿姐啊,他那驚才絕艷的阿姐,怎會不知日夜擁枕而眠的夫君對她一開始并不如她那般真心,又怎會不知帝王忌憚虎符兵權,只是她用她的命將所有人算計進去,給所有人想好了路,卻把自己逼入絕境,阿姐知道只有死的足夠凄慘,冤枉,才會令永安帝足夠痛徹心扉,足夠永生難忘,這樣戚家和她的孩子才能活。
從暗處走出一人,道,“主子,小姐的虎符就這樣交出去了?那戚家軍往后如何?”
戚容坐在馬車里眼中有著堅定,“戚家軍永遠都只認戚家人,虎符有或沒有,又有何重要,至于今后如何,便是下一代的事情了,”隨后戚容低頭看著懷中嬰兒,“孩子的名字本應是父母恨不得傾注世間所有美好灌溉而成,如今既無法選擇名字,那舅舅便給你去一個小字'珠珠'如何,這樣你長大后也會明白,你也是在娘親日夜期盼中降生,也是愛你人的掌上明珠,'珠珠'以后舅舅護你。”
嬰兒聽著'珠珠'開心的笑著,若是時光停在此刻也是美好溫馨的。
“清風,以后珠珠就是你的主子,你就負責保護珠珠。”
“是,屬下遵命,我們小小姐的名字這樣厲害,以后沒人敢欺負呢,皇姓做名普天之下也無人敢直呼其名。”
戚容斜睨了清風一眼,淡淡開口,“以后我們珠珠是長公主,榮安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