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川上樓一轉彎,卻見梁詩靜靜站在辦公室門前。辦公室里隱約傳來老師們討論的聲音。
“你們聽說了嗎,三年四班又有家長作妖了。”
“是不是又去投訴了?這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p> “就剛剛,我從教育局的朋友那里得知,她們班有個家長到教育局投訴我們學校亂收費,說是學校亂收餐具費。學校要我們把餐具費的事先壓著,后續再行通知。你說,這不是給我們增加工作量嗎?!?p> “不是吧,那個餐具費不是家委會弄的嗎,還是自愿的,這有什么好投訴的呀。”
“誰知道呢,梁詩那個小姑娘怕是沒把事情說清楚,不然哪會發生這樣的事。唉,年輕人哪,做事就是不牢靠。”
“我看那個梁詩啊也就長得好看些,估計也沒啥別的本事了?!?p> “長得好看就是資本呀,不是可以靠臉往上爬嗎,哈哈哈?!?p> 原本聽到說她長得好看,梁詩還有點小竊喜,可后面的話就有些不堪入耳了。
辦公室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也沒有刻意降低聲音或者避諱什么。他們是老教師,老資歷,說年輕人一兩句還不行嗎?
教師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微信群QQ群便傳得滿天飛,人盡皆知。
才一頓飯的功夫,早上那位鬧事的家長就已經去舉報了,對于舉報這件事,顯然她已經熟門熟路,而學校這邊也是立馬得到反饋。
梁詩在家長群和課堂上,該解釋的都解釋了,該說的也都說了,可就是有那么些喜歡找事的家長,他們能怎么辦?
且不說這個餐具費的事對不對,梁詩和嚴川聽著辦公室里的討論心里就不爽。什么叫年輕人做事就是不牢靠?你們老教師當他們班主任的時候,不也那個鳥樣嗎?什么叫靠臉蛋往上爬?這么惡心的編排人,嚴川可忍不來。
梁詩還有些顧慮,不敢直接推門而入,畢竟,這樣老師們面子上都過不去。背后說人短長,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嚴川則不管那許多,神色漠然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梁詩攔都沒攔住。
“各位老師,吃得挺飽的呀,撐著了嗎?吃撐了就去樓下操場走兩圈消消食兒,別在這兒亂嚼耳根子?!眹来刹粫櫦笆裁唇處燁伱?。說白了,他就是想進學校當老師體驗一番,完成兒時的理想……好吧,不那么冠冕堂皇,其實嚴川就是為了接近梁詩。
辦公室里只有零星的幾個班主任,其余老師大都回家了。
老師也有很多小團體,眼下這幾位便是經常湊一起的老教師。他們大都中年,在教師這個崗位上,往上最多也就當個學校的小中層什么的,該評的職稱也都評上了,沒什么追求,所以日子得過且過。有什么任務也都推給年輕老師,說是給年輕人多點鍛煉的機會。
說好聽點叫無欲無求;說難聽點,就是在混日子等退休。
看到辦公室門口的嚴川和梁詩,其中一位何欣老師開口道:“你們怎么說話呢,什么叫吃飽了撐的,你們自己的班帶得不好,還不許我們說了?”
“現在的小年輕本事沒多少,脾氣倒挺大!”另一個王凝梅老師陰陽怪氣地說。
“也不要怪我們污蔑,咱們三年級一共八個班,為什么就單單你們班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你們當老師的,怎么不好好反思一下你們的工作有沒有問題?!?p> “廢物班級,收餐具費這么點小事也能讓家長捅到教育局去,還真是厲害呢。”
“長得好看有什么用,擺教室里當花瓶啊!”
他們三言兩語,除了嘲諷還是嘲諷。
嚴川面色更陰沉了:“我要你們給梁老師道歉,給四班道歉!”
梁詩本就心理受創,來烏城鵬雅小學,也只是為了躲避,為了療傷。嚴川容不得別人對她的肆意中傷。
梁詩也覺得委屈,可在以前那個學校,梁詩也沒少受人白眼,所以她打算忍忍就算了,但她沒想到嚴川對此事的反應那么強烈。
怎么搞得好像殺妻奪妾之仇一樣。
梁詩上前輕輕拉扯了一下嚴川的衣服,示意他算了。嚴川回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兩個新人,一來就讓我們道歉,憑什么?”
“要我們道歉也行,只要你們班在月度考評上超過我們……不,只要你們班的月度考評在年級不墊底,我何欣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向你們道歉?!彪S即何欣冷笑道,“只是,你們班能做到嗎?”
其他幾位老師也都掩嘴輕笑,雖然沒有太放肆,卻也絲毫沒有掩飾他們眼里的譏諷和輕視。
鵬雅小學每個月都會有一次年級考評,考評內容是班級的衛生紀律和各科的月度測評成績。
梁詩看過本班以往的排名,都是墊底,沒有例外……而且是那種看不到前者尾燈的落后,基本已經被領導放棄了的那種。他們班這個情況,別的班主任自然也再清楚不過。
“好呀,這是你們說的。到時候,我也不會為難你們,就在學校廣播站說三聲‘梁老師頂呱呱,三年級四班頂呱呱’,然后再叫三聲‘呱呱呱’就好了?!绷涸娺€想著制止嚴川的沖動之舉,嚴川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說完,嚴川舉起手里的手機并晃了晃:“不好意思,剛剛不小心按了錄音鍵。所以,我希望各位老師到時候能信守承諾。”
梁詩想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同一個辦公室,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鬧得這么僵又是何必呢。梁詩這么想,嚴川可不這么想。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嚴川心里有仇晚上都睡不踏實,當場報了多好。
何欣不怒反笑。還錄音?怕是腦子進水了吧。難道以為他們能贏?她看嚴川就像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呵呵,年輕人就是心氣高。好啊,到時候等著瞧。三年四班……呵,什么東西!我倒要看看你們怎么把三年四班這團爛泥扶上墻!要是你們輸了……”
“要是我們輸了,我立馬辭職滾蛋!”
嚴川脫口而出,梁詩卻看呆了。賭個氣而已,嚴川沒必要把自己逼得這么絕吧。他這么拼,到底是圖什么?就為了給自己出口氣?雖然梁詩也知道自己長得不算難看,但她更清楚,自己才和嚴川認識多久呀,還不至于讓他這么為自己赴湯蹈火。
“小伙子勇氣可嘉!哈哈哈!”
正在劍拔弩張之際,陳絮燕組長進來了。
“哎你們都還沒回去呢,呦何老師你們也在,別太辛苦了,中午該休息就休息。”陳老師來辦公室拿點東西。
在別的同事面前,何欣立馬換了一副表情:“我們剛才正在跟梁老師和嚴老師討論教學上的問題呢?!?p> “是嗎?”陳老師隨即轉向梁詩二人,“小梁老師和小嚴老師,你們要多向何老師他們請教,他們可是有二三十年教齡的老老師了,有很多值得你們學習的地方?!?p> 梁詩笑著點頭稱是,嚴川也面帶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她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嚴川恥與他們為伍。
何欣他們幾位收拾了一下便回家了。
等他們都走了,陳老師才語重心長地跟梁詩二人小聲說道:“你們是不是跟何老師他們起沖突了?”
陳老師也是過來人,剛才進來就發現辦公室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她哪里還想不到發生了什么。
“沒事,就一點小摩擦?!绷涸娊忉尩?。
“你們??!”陳老師無奈搖搖頭,“何老師他們人其實還好的,就是嘴巴欠了點,你們不要太在意。他們在教育局有關系,你們可別跟他們起什么沖突,好好上你們的課就好了?!?p> 就何老師他們那樣的人還好?嚴川心里在冷笑。或許,也就陳老師這樣的老好人還被他們蒙在鼓里。他們的面目,著實不配老師的稱謂。
說到底,意思就是他們有關系,讓自己別和人起沖突唄。
梁詩能忍,嚴川可不能忍。
好像誰沒有關系似的。
教育局的門衛老張是嚴川三姨夫的表叔,他到處宣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