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舍,真的是茅舍啊!
魚老頭兒口中的茅舍可不是謙詞。三間茅舍向山開,一帶山泉遶舍回,此等居所比之普通百姓的屋舍還不如,卻勝在幽靜。
“拗老兒回來了?”
浩蕩一行五人剛回到茅舍,第一間茅屋迎出三個人,一個中年文士,身后站著兩名仆從打扮的人。
魚老頭只是淡淡的看了文士一眼,卻不搭理他,只搭理他身后的老仆:“阿福帶這位姑娘去廚室。”
說罷,魚老頭兒笑容可掬的看著小桃:“有勞這位姑娘了。”
剛才這位姑娘一見著面就噴了他一臉口水,而他只是淡定的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因為無論是為了讀書人的涵養(yǎng)亦或是魚羹,都讓他無法對小姑娘置氣,況且置氣多費勁,抹一把臉多輕松。
小桃遠去,魚老頭兒的笑容才收住,一回頭招呼兩位小客人進屋,仍是不搭理不請自來的老客人。
文士并不在意魚老頭兒的態(tài)度,一撩下擺踏上臺階跟了進去。
茅屋內(nèi),魚老頭兒自坐在專座——唯一的好椅子。
謝瑾兄妹坐著晃擺的椅子,文士進來直奔挑剩的椅子,真無挑剔,一屁股坐下,椅子發(fā)出‘嘎吱’顫鳴。
“這位先生,小子跟您換個座。”謝瑾連忙起身,將椅子拉到他身前。
文士渾不在意,客氣的婉拒:“不用,摔壞了老夫才好,準(zhǔn)要拗老頭賠。”
真是打擾了,謝瑾悻悻然退下。
魚老頭兒聽了這話也是無動于衷,一聲不語。謝珞瞅著文士臀下的爛椅子若有所思,魚老頭兒怕不是真窮,擺這些爛椅子出來應(yīng)當(dāng)是不想會客,更不想留客。
瞅完文士臀下椅子,謝珞的目光上移狀似不經(jīng)意的看了文士幾眼,他年約五十,和顏悅色的面容反而讓人感受一股威嚴氣息,有一個詞兒恰好能貼切的形容他的氣質(zhì)——不怒自威。這才是當(dāng)大官的樣相。
謝珞眸光又看向魚老頭兒,他不但能認識這樣的人,且讓其平等待之,由此可見魚老頭兒也必不是凡人,思及此,謝珞心里的天平稱‘確定’那一端高高蹺起。
“魚老伯,這位先生是?”謝瑾一臉好奇,他也看出文士的不凡。
魚老頭兒淡淡地回應(yīng):“一直騷擾老朽的惡客。”
文士和顏悅色的笑了笑,自我介紹:“莫要聽那拗老兒胡謅,老夫姓秦,是他多年的知交好友。”
“原來是秦先生,小子有禮了。”兄妹倆人起身行一禮。
“兩位客氣了,你們又如何稱呼?是哪里人士?”秦姓文士對眼前兩個小子的來歷也甚是好奇。
“回秦先生的話,我們姓謝是本鄉(xiāng)人。”謝珞禮貌回答
秦姓文士眸光掃視著兩人,尋思半晌才道:“本縣姓謝的雙生子,老夫倒是有所耳聞,是謝相國的后人,可是你們二人?”
謝珞恭敬的回道:“正是我們兄弟。”
謝瑾神色尷尬,好名聲能成為傳聞那是好事,且好事屬于他,但他將不好的名聲留給了謝珞。
魚老頭兒一直傾聽三人閑聊,這回的對話讓魚老頭兒怔住了,平靜的眸光轉(zhuǎn)變?yōu)閼n傷,頃刻間又斂入最深處。
“老夫眼拙小看兩位小友了,原來兩位小友是謝相國的嫡曾孫。”秦姓文士訝異道。
一改稱呼也是讓謝瑾兄妹極為驚訝,早知如此還不如報個假姓,姓羹不也挺好,正好湊上‘魚羹’。
這是依著祖上的虛名得到的尊重。這與靠著陳方安的名頭是不可同日而語,首先你得有超常的實力才能讓一生不收徒的人為你破例,有此而來的尊重才是名副其實的尊重。
謝珞的臉上微現(xiàn)窘態(tài):“真是羞煞人了,那是祖上掙的榮耀,小子可無意借此勢服人。”
“好!是個有志氣的少年人,想必你就是長兄謝瑾。”秦姓文士由衷贊道。
有志氣的謝珞忙謙虛的道:“正是小子,小子不敢當(dāng)秦先生夸贊。”
沒志氣的謝瑾默默垂下頭去。
眼見三位客人熱絡(luò)寒暄,閑著的主人心頭沒來由的涌起一陣煩悶,這種煩悶幼年時有過,那是被別的小孩兒搶了心愛的物件兒。
安能如斯,如何能讓人搶了去。
此念一起,方外人士修身養(yǎng)性,修養(yǎng)到爪哇國去了,就此破功。
魚老頭兒發(fā)出一聲冷哼,欲阻斷一搭接一搭的閑聊:“這是老朽的茅舍,怎地就成了你秦?zé)o臉的會友之地?”
秦姓文士又是詫異,他幾次三番過來,無論說圣上還是談起天下蒼生,拗老頭都不回他半句話,如今為了兩個小子竟肯出言搭話,那不如就試試從這兩個小子身上做文章。
“老夫與兩位小友投緣,與你何干?你沒見著他們都叫老夫秦先生?”秦姓文士嗤笑一聲。
魚老頭兒不留情面的回敬:“你沒見著老朽叫你秦?zé)o臉?還真沒埋這稱呼,如此不要臉面將客氣用語當(dāng)真。”
“老夫還就當(dāng)真了,今日老夫就收他們…”
魚老頭兒在緊要關(guān)頭,打斷最要緊的話語,只聽他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是癡心妄想,他們已經(jīng)是我徒兒了。”
此話一出。
秦姓文士愣了。
謝瑾嘴巴張得大大的。
謝珞抬頭看了看屋外的天空,上天真是厚道,自己什么都沒做,只是做了白日夢就成事兒了,以此來看往后要做夢需得在白日。
然,下一刻更是讓三人驚訝萬分,端好坐姿的魚老頭兒一臉嚴肅:“你們二人上前跪下行叩禮。”
見狀,秦姓文士吃驚不小,拗老頭說的是真是假?
“師傅,我們兄弟可是讀書人,不想深造釣魚一道。”謝瑾漫不經(jīng)心說道。此言不但落實名分又可再激一將,而且又闡明不是學(xué)釣魚,萬一魚老頭兒反悔說是教釣魚呢?
秦姓文士聞言哈哈大笑:“老夫也是讀書人,你們也可拜老夫為師,就讓老夫教你們讀書,釣魚師傅教你們釣魚。”
壞老頭不愧是壞老頭,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所想的就是釣魚,這會兒卻是不上不下被釣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