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鳶閣。
“門主,蕓姑求見。”
“快請。”
這位門主本名叫作周游,“周”是南嵇國姓,周游是南國皇室,是南嵇剛駕崩的老皇帝手足。與將離和卿桑一樣,流有皇室血脈,只是不同,將離和卿桑在外以母族“子桑”姓氏自居,從未冠國姓。卿桑登基后,為承體統,改名周子桑。周游是新帝皇叔,本應于南國享受榮華富貴,卻蟄伏生死門,為齊越皇帝楚冀馬首是瞻,屈辱半生。
“烹新茶來。”
“是?!?p> 蕓姑踏進大廳,廳中布置風雅,不見一絲殺伐之氣,墻上掛滿各家名作,古玩瓷器擺設頗為考究,廳中所坐不是江湖莽夫。
周游笑臉相迎:“你來了。”
“拜見門主?!?p> “早與你說過,不用行此虛禮?!敝苡畏銎鹗|姑,對外伺候的人道:“看茶!”
“是。”
周游:“坐?!?p> 蕓姑抬眼看罷,隨后在廳中坐下,雖為生死門下屬,卻也不卑不亢。
周游一笑,主動問道:“你今日怎么有空來?”
“夜陌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周游愣了愣,心虛道:“你莫要聽信小人之言,試試今春的新茶吧!”說著讓人將茶遞了過來。
蕓姑不接,茶被放回桌上,“翠鳶閣為門主效力多年,所求不多。門主卻處處防備,急于拿夜陌要挾。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門主?!?p> 周游頓時收回笑臉,“如此,想必你今日來,是為了解藥?”
蕓姑眉眼含怒:“解藥在哪?”
周游:“毒是我下的不假,但我沒有解藥,你找錯地方了?!?p> 蕓姑并不相信:“門主有何條件,不妨直說?!?p> “這毒叫相思引,產自南國,我既然敢承認,就不怕告訴你。讓夜陌別枉費心機,根本就沒有解藥?!?p> “……”
得知夜陌中毒,蕓姑放下手中的事就來找周游。王府請來川谷先生,蕓姑以為楚云生病,追問下才知道是夜陌。楚云沒有透露毒藥的嚴重性,蕓姑還不知道全部實情。
周游:“這是我與夜陌之間的事,與你們無關。你放心,當年之事我會信守承諾,守口如瓶。”
蕓姑:“門主在威脅我?”
周游:“我何時威脅過你。”
“閣中還有事,屬下告退?!?p> 桌上的茶還冒著熱氣,一口沒喝,蕓姑站起來就走了。周游端起茶杯,吹了吹冷,正要喝,突然“嗒”一下摔在桌上,看得出來心里不痛快。
“門主,人走了?!?p> “我看見了!”
手下啞口無言。
“夜陌可有動靜?”
“夜陌在城中找解藥,還不見藥效發作。按照門主的吩咐,一個月給他派兩單任務,沒讓他閑著。不過,屬下還查到一件怪事,這兩個月城中接連發生了幾起命案。屬下查了一下,死的人似乎都是與當年夜家牽扯之人,其中有兩位辭官的,都沒能逃過。作案者沒有留下一絲痕跡,門主,您說會不會是夜陌?”
“夜陌?”
他想了想,“是他。”
“屬下就覺得此人不簡單,怕是知道自己中毒活不長,要來個魚死網破,門主可要小心。”
“該來的總會來?!?p> 周游突然捏緊拳頭,發狠道:“既然已經撕破臉皮,只好先下手為強了!你即刻去安排人手!我要夜陌死在外頭?!?p> “是!”
“記住,不得再走漏半點風聲!派十個天字級殺手去!”
“屬下明白!”
周游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
……
梨州,春。
“追!”
數十名蒙面黑衣人沖進密林,刀鋒劍刃,緊追不舍。
“不好!人進霧林了!”其中一名黑衣人慌亂道,“快撤!”
領頭黑衣人:“停!”
其余黑衣人皆停下腳步,眼前已不見人影。
領頭之人隨即下令:“撤!”
蒙面黑衣人將武器收回劍鞘,正準備撤離,突然傳出一陣異動,又傳出來一聲嚎叫,震耳欲聾,此時黑衣人才知已經驚動林中的猛獸,再要退出這深山密林,為時已晚。
“拔劍御敵!”
于是黑衣人們又抽出劍來,背靠著背擺陣。
“來了!”
只見一頭猛獸從霧林中奔跑而來,徑直朝黑衣人攻擊過來,體型龐大,黑衣人招架不住,猛獸一掌就折斷了長劍,生生將黑衣人拍飛了幾丈,而后就是一陣骨裂和哀嚎聲。這樣的猛獸不止一頭,不停有腳掌聲踩斷樹枝,“咔嚓咔嚓”,黑衣人的眼神中充滿慌亂與恐懼,今日他們都將命喪于此,除了在心中祈禱神明相助,他們鼓起勇氣舉劍時刻準備向猛獸砍去。
“跟它們拼了!”
“拼了!”
黑衣人做出防御姿勢。
很快,五六頭猛獸從樹后露頭,張牙舞爪,一張張血盆大口,揮掌就能撕碎身體,人獸對峙,剎那間,黑衣人主動發起進攻,分別將猛獸的腹部刺去,十幾個人同時對付一頭,結果沒有落得一點好。黑衣人紛紛倒在血泊中,死狀慘烈,最后還要被猛獸再拍一掌。哀嚎遍野,有幾個黑衣人想要逃生,哪知慌不擇路,被枯葉下的藤蔓絆倒在地,猛獸追了上來,最后沒能幸免于難。
“救,救命!”
亶山無人生還。
血氣在太陽下蒸發,又引來一群餓狼和鬣狗。野獸們熬過了寒冬,正需要食物來充饑。一個個大活人就這樣淪為了腹中餐,尸骨無存。迄今為止,擅自闖入亶山密林,葬身野獸口中的亦不在少數。
……
生死門。
“門主,不好了!我們派去的殺手都死在了梨州!夜陌失蹤了!”
“……”
這位門主只知夜陌羽翼漸豐,卻不知道夜陌早有準備,并且比他行動更快。夜陌被追殺逃去梨州,將天字級殺手困在亶山圍剿殆盡,刺殺最后以失敗告終。這位門主又被皇帝召進宮,皇帝又下達了新命令。
“咚咚咚……”
有人敲門,也不進來,只說,“啟稟門主,皇宮那邊來信了?!?p> “滾!”
他將手邊的茶具朝門外砸去,嚇得外面的人愣在了原地,他們的這位門主還從來沒有這般心煩意亂。他又一手推掉了滿桌子的東西,“都給我滾!”
只聽一陣哐鐺聲,門外的人便識趣地走了。這位門主又從身后的桌子上抱來兩壺酒,將自己灌得徹底不省人事。他房中的幾個暗影一刻也不敢松懈,最怕這時候出現意外。他們已經見過不少人來刺殺這位門主,多半是來尋仇的,都被他們處理掉了。這間房間周圍布滿了暗影,就像一張羅網,他們日夜輪換,嚴密地將里面的人保護起來,讓外面的那些殺手毫無可趁之機。
“拿酒來!”
自從從皇宮回來,這位門主就像變了一個人,也不去打擾蕓姑,似乎在皇宮遭遇了什么。他抱著酒壺灌著自己,喝得稀里糊涂也說起酒話。
“蕓兒,皇帝知道你還活著,他威脅我,我只能說出清風館。可是蕓兒,他們不會放過我,皇帝也不會放過我了,他一定要從我這里查出你的下落。蕓兒,我該怎么辦……”
他又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一壺酒喝完又提起另一壺,悶頭猛灌,“我對不起你,唔……”喝了一口,又開始含糊不清地說話,“都是我的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這位門主不知道自己已經醉了,也不知道蕓姑還不知道他對夜家做的一切。即便他不做,也會有別人,這是夜家躲不開的劫數,是先帝一早就謀劃好了。
“蕓兒?!?p> 只顧著借酒澆愁,他還不知道危險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