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客棧,月字房中,將離凝視著女子,眸中是讓人猜不透的心事。自從昨晩從外面回來,早上一起床她就魂不守舍。雖女子不露于色,總能讓將離有所察覺。因?yàn)閷㈦x知道,昨晚大雪濕了衣裳,他換下的正是一身紅色衣裳。
“我昨晚什么時候回來的?”
“大概戌時二刻。”
“……”
昨晩從桃林一路回來,盡管自己意識不清,但是耳畔的風(fēng)聲依稀可辨,模糊中就是有一襲紅衣,回想過去種種,他的影子始終揮之不去,縱使無關(guān)風(fēng)花雪月。這個人并不是將離,至于是誰,答案已經(jīng)不言而喻。
那么將離呢,將離究竟是誰,又為何刻意接近自己?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細(xì)想下來,將離幾乎對她了如指掌,似曾相識,仿佛就是身邊最熟悉的人,她的感覺不會錯。
“月兒,你還好嗎?”
女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望向門外,“今天怎么不見忘憂呢?”
“早上聽伙計說,昨晚就出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呢!”
沒一會兒,源霖推門進(jìn)來了。
“月兒。”
“嗯。”
見女子心事重重,源霖關(guān)切地看著女子,知道這幾個月經(jīng)歷了許多事,想到之前一意孤行,總是拿將軍府的舊事去困擾女子,心里頓時自責(zé)起來。
源霖:“你怎么了?”
下一秒源霖就對上將離的目光,目光中傳遞著訊息,源霖領(lǐng)會將離的意思,然后走到女子身邊,“月兒,我們下樓走走吧!”
“好。”
門外。
伙計稟報:“離公子,有您的信。”
“你們等我一下。”
將離拿著信先回房間,沒等他忙完,源霖和女子就下了樓。
兩人去了翠鳶閣。
翠鳶閣,一夜歌舞,滿堂雜亂。白天并無客人,伙計們正打掃著,為晚上的營業(yè)做準(zhǔn)備。
“二位找誰?”
“蕓姑在嗎?”
伙計打量著女子,搖了搖頭,以為又是哪家遭難的清白姑娘。
“姑娘稍等。”
蕓姑一樣在招待源霖的那間客廳接待了女子,只是這次看女子的眼神變了,還對女子噓寒問暖起來,女子當(dāng)時并沒有在意,直接說起了正事。
“姑娘想尋訪名醫(yī)?”
“嗯。”
蕓姑笑了笑,“天下名醫(yī),不過忘川谷師徒,只不過他師徒二人,一個行跡無蹤,一個概不問診。”
女子皺著眉頭。
源霖正想說話,蕓姑上前安慰女子說:“若是失憶之癥,據(jù)我所知,目前還沒有根治的先例。只要人平安,姑娘還是放寬心吧!”
“……”
見蕓姑婉拒了自己,最后她們也就離開了。
“月兒是在為將離尋醫(yī)?”
“是,也不是。”
街上,正說話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許多士兵,一遍遍盤查著行人,碰上幾個胡攪蠻纏的醉漢,直接將人全部帶走。源霖拿出相府的令牌,才帶她避過了盤問。
她開始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你聽過北方雪女的傳聞嗎?”
源霖點(diǎn)了點(diǎn)頭。
“聽聞北方草原,世代信奉雪山,年前一名女子自雪山而降,草原兩國:崦之和瀚海,連年征戰(zhàn),千軍萬馬有目共睹,兩軍將士是以雪女現(xiàn)世,至此化干戈為玉帛,雪女的傳聞也傳遍大江南北。”
她這才明白,雪女傳聞所為何來,因此楚弋才會將她帶進(jìn)皇宮,想必就是為了破解北方之局。楚弋既然之前查到了丞相府,那么前陣子她住進(jìn)源府,楚弋肯定也已經(jīng)知道,源霖是否會受牽連?雪女傳聞聽起來荒謬,深究起來可大可小,三言兩語,全憑掌權(quán)者的態(tài)度。
“你也相信傳聞嗎?”
源霖?fù)u了搖頭。
“泱泱之國,殺伐決斷,黎民苦于戰(zhàn)火久矣,無非找個理由停戰(zhàn),月兒既然這樣問,肯定也知道傳聞不實(shí)。”
“若換成你,該如何應(yīng)對?”
“流丸止于甌臾,流言止于智者。”
她有些意外,源霖有這樣的見解。是了,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自己差點(diǎn)就被繞了進(jìn)去。
“說的對!”
“月兒,一直沒有問你,這幾個月你去哪了?”
她想了想,“我在城中呆得無聊,就四處走了走,順便看看風(fēng)景,最后在沚城住了兩個月,實(shí)在無聊就回家了。”
“六月王府大婚,月兒可有聽聞?”
“嗯,聽說王妃善解人意,與漓王琴瑟和鳴,兩人情深意篤。”
源霖雖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卻已經(jīng)閃過一絲猜疑,“月兒可有見過漓王妃?”
她搖了搖頭,當(dāng)時自己拖著病體實(shí)在唐突,故而沒有去拜見過漓王妃。
“……”
源霖現(xiàn)在才得知,原來女子也不知道自己就是王府的漓王妃。
那時他去了一家戲園,打聽到一些城中勛貴的家事,最后得知,王府最近剛公布喜訊,漓王爺就要成親了,王妃還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慢慢,城中都在議論,王府這門姻緣實(shí)在不好,源霖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好。
“您說說,烏鴉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知誰家走了大運(yùn)……”
有一天,在一個王府送菜的那里,源霖聽到一件事。王府的廚子說,府里住著一位貴客,平時就愛吃一碗芙蓉羹,交代今年多留些蓮蓬。源霖不禁產(chǎn)生懷疑,于是開始查探王府,最后才知府里的貴客就是女子。他親眼看見漓王在他面前稱呼她為王妃,這下源霖徹底地困惑起來。
“月兒……”
兩人正說話,將離突然走了過來,嚇得女子一個激靈,差點(diǎn)摔了一跤。源霖和將離眼疾手快,同時扶住了女子。
將離:“月兒,嚇到你了嗎?”
源霖:“沒事吧?”
“沒事。”
源霖朝將離嗔怪道:“你還是小孩子嗎?別總這么莽撞!”
將離辯解起來:“還不是因?yàn)槟悖幸粋€叫長生的小廝,正在客棧等你,托我?guī)г捊o你,著急叫你回去呢!”
源霖:“知道了。”
在他們出門后,源府的長生來過,聽將離描述大概是有要緊事。所以源霖就與他們在街上分開先回客棧了。
一陣甲胄之聲,行人紛紛退避,將離將女子帶到檐下,一隊衛(wèi)兵匆匆而過……
“這些人還真是會擾民!”
將離一邊嫌棄不已,一邊抬起衣袖擋住了半張臉,生怕蹦起了飛塵。
看著將離的樣子,她這才察覺到,與那半張面具下的容貌,竟有十分神似。她雖然分辨得出,他與夜陌是兩個人,但是卻忽略了,江湖中有一門獨(dú)門秘術(shù),叫做易容術(shù),變換容貌不是難事。
“我怎么忘了,我們以前就見過……”
中秋月圓,他們在人群中相遇,一路追逐到城外,言笑之間,那紅衣公子舉止輕浮,說自己叫夜陌,原來他是將離,還真是會信口開河。
只因?qū)㈦x身上的毒,是相思引,加上忘憂與將離的關(guān)系,她一度認(rèn)為將離才是神女峰上的紅衣。其實(shí),上一次將離帶她出城散心,當(dāng)時她就該有所察覺。
“月兒怎么突然盯著我看?是我的臉花了嗎?”
將離笑得正活潑,其中多半也有僥幸吧!其實(shí),她并沒有許多話要問他,只是希望等再見到夜陌,在這熱鬧的歧城住上幾天,再去沚城看看。
“這城中最高的地方是哪里?”
“月兒還記得嗎?上回我們逛街經(jīng)過霓裳間,就在城東,那有一座高樓,掛滿了燈籠,高大約數(shù)十引,就是城中最高的地方。月兒問這個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
女子神情縹緲,仿佛月籠絹紗,煙籠寒水。
“好。”
見女子第一次有所求,將離便欣然應(yīng)允,無非就是一張拜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