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康佳,雖已疲憊不堪,但回到王府后,還是徑直去看了秋娘,銀針功效甚妙,只一天光景,秋娘反饋已不是太過癢痛難忍。康佳將新鮮草藥交給桃花,又按照李大娘交的手法,給秋娘行了幾針,正想取出那兩枚金針拓展一些今天新學的手法,卻突然發現針夾內側只有短針,李大娘鄭重托付的兩枚金針中的長針竟然丟失了,本來情緒就很低落,金針的遺失讓康佳更加郁悶,為秋娘診療后婉拒了主仆兩人吃杯清茶的好意,回了自己的南院。
南院本就偏僻,暮色將至,昏暗的路更顯凄涼,想起剛才去過的輕音曼妙的醉香雅苑,對比當下自己的境況,哎,現在已落魄的已經不忍直視。
這一路并不長,可妙音姑娘的倩影總是徘徊在眼前,從樣貌才藝到人氣財氣,人的差距終究不是人力所能彌補的,康佳輕拭去眼角的淚滴,君子人不與命爭,既來之則安之吧。
現在的康佳看得很開,能撫慰人心的除了美食,再就是銀子了,更何況今天去通風報信還白得二個金元寶。摸摸懷里的金元寶,康佳想起來那個黑衣男人,那枚長針想必是在救治那個人的時候遺失了,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傷勢怎么樣了。康佳想折返去尋找,可這會兒天色已暗,何況那山茂密寬廣,即便此刻回去也大抵是尋不到了。
此時,康佳已經踱到南院門口,心里正盤算著這兩個金疙瘩能置辦上好多東西咧。忽然想起來草藥袋子里還有一份新鮮的羊肉,康佳的心里又陰轉晴起來。
迎面卻迎過來一個人,只聽見那人作揖有禮道,“七姨娘,您回來了啊?”
仔細一看,原來是景文皓,康佳就猜到這孩子的胃肯定是被自己俘獲了,不過有人賞識也是高興的事。
“文皓,你有用過晚膳嗎?今日,姨娘得了一塊新鮮的羊肉,留下來一同吃飯吧。”
康佳只顧與文皓言語,不曾想一聲輕咳傳來,康佳抬眼一看,院子里竟然還站著景云平。
“父王和我,已等姨娘多時了!”景文皓周璇著兩人尷尬的氛圍。
丫鬟佩暖也從屋里快步來到康佳身邊,暗示著扯了扯康佳的衣衫,又興奮地擠擠眼睛,“小姐,王爺聽說您去給二夫人診療,一直等著您,還沒有用晚膳呢。”
五年了,從嫁進王府那晚起,這個男人就不曾踏入南院半步,甚至也不曾于心中容她半毫,昔日的不堪再次涌上心頭,那種刺痛的傷感從心底涌進眼眶。
盡管這個男人傷她太深,但此時她分明能聽得見自己砰砰的心跳。心跳的節奏,就是這具軀體不甘的執拗吧,康佳擠出來一絲苦笑,可是有多么期待,就有多委屈啊,康佳難以自控地將熱情壓下心頭。
日子還是要往前走,向前看,既然握不住的沙,那就揚了它,康佳快走幾步,經過景云平面前,大方俯身作揖,“給王爺請安。我給秋娘行過針,秋娘今日身體好了很多,這診療期間情緒不佳,王爺還是應該抽時間多陪陪秋娘才好。”說罷,不等景云平說話,康佳便徑直走進了屋。
此刻的景云平有點尷尬,他心里清楚,所謂興師問罪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找的臺階,真得很想走近她,然而她怎么變得與以往不同的冰冷?句句秋娘,竟無之前半點妒意,那曾經熾熱的眼神真的都已消散,還是被她欲擒故縱的隱藏了?
看見這難得的機會,小姐怎么能這樣對付王爺,晗夢看見門外的情景,著急迎了過來:“小姐,你吩咐人打造的這套新款炊具,今天也送來了,正好王爺沒有用膳,要不你給咱們再露一手吧?”
康佳瞪了晗夢一眼,心里想給她一巴掌,真來氣,你還是我的人嘛,這胳膊肘咋還朝外拐,還讓我給這個負心漢做飯吃,真是太窩火了。
“王爺公務繁忙,咱們這里寒酸簡陋,這些粗鄙的餐食怎能屈就王爺。”康佳可不想留這個男人,雖然看著悅目,但著實不讓自己賞心。
“無妨”,景云平才不在意康佳這套說辭,衣袍一撩,衣袖一甩,大步也走了進來,轉頭對晗夢和善地說道,“本王今晚在此用膳!”
“是!”,晗夢佩暖雙雙應答,高興地跑去準備了。
康佳瞥瞥景云平,這貨悠哉地喝著茶,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端詳他:一襲玄色官服,衣領處繡著赤火之紋,銀絲串聯而成的細鏈在領間穿梭,露出里面層疊的衣衫,同色錦緞系于外袍之上,赤紅的綬帶綴著同色的瑪瑙,下朝之后的景云平,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嵌了一枚精致的白玉發冠,從玉冠兩邊垂下的烏絲,若隱若現地掩著俊美的側顏,景云平此時輕捏茶盞,羅袖微垂,無端在這份英氣中又夾雜著一絲優雅,甚是動人,眼前的一幕讓康佳不自覺地咽咽口水,沒出息,喜歡美食就罷了,怎么還上喜歡美色,康佳在心底暗暗罵自己。許是感覺到被人注視了,景云平飲過清茶,而后側眸一轉,便看到了康佳那癡迷的神情。
第一次的四目相對,讓康佳既心跳又慌亂,怎么慌成這樣啊,哎,這個男人太帥了,完全是自己心儀的類型,只是經過了這些波折,康佳可不想再被情感牽扯,最好是敬而遠之吧,想到此,康佳站起來,拎出那新鮮的羊肉,擇日不如撞日,看來當王爺的都是富貴命,也的確是有好口福。為了避免尷尬,康佳找個借口,起身主動去小廚房切羊肉了。
而此刻玩轉著茶盞的景云平心情大好,剛才四目相對,他就能讀到康佳眼神中依然萌動的那種當初的熱烈和深情。環顧南院這簡陋的內堂,這幾年來因對與她締結婚事而心生怨恨并遷怒她這般久,屬實不應該。今日,來到這南院,雖說簡陋,但從外院的別致擺搭,到內室的干凈整潔,無不透露著一種溫馨,看著遠處康佳進進出出忙碌的身影,聽著她囑咐丫鬟們做這做那的歡聲笑語,景云平突然有種發自心底的放松,那種遠離了朝堂之上的繁瑣的放松,那種遠離后宅里明爭暗奪的放松,一瞬間,景云平有點恍惚,倘若只這一間陋室,褪去這一身朝服,在院中伺弄花草,等一人煮飯熬粥,日子豈不比現在美哉?
在這簡陋的南院,景云平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家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