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消融,第一朵迎春花開的時候,展風眠回來了。
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煜王府的小世子,孤云鴻。
這小世子是展風眠到煜王府第二年才出生的,這般算來,如今才剛十五歲,卻也已經是個英氣少年的模樣。
當今蒼國皇帝無子,煜王爺與王妃又只有他一個兒子,自然所有人都當他是個寶貝疙瘩。
雖然眾人對他寵愛有加,但也沒有溺愛到無法無天的地步。反而因為他從小跟著展風眠一起長大,學了他的為人正直,品性剛正。
只是一點,他從小聽聞展風眠是江湖中人,他便心心念念地就想跟著他闖蕩江湖。
展風眠第一次從王府出來找靈希去恒國的時候,孤云鴻沒有跟上,便已經暗自懊惱了許久。
這次他便將展風眠盯得緊緊的,寸步不離,又在家里天天鬧騰央求。王爺王妃沒辦法,這才叮囑展風眠,務必要保護好他,隨便逛逛便領回去,畢竟身份尊貴,不可兒戲。
靈希看著展風眠身邊立著的孤云鴻,少年眉眼清朗,并不像金玉堆里長出來的世家子,反而因為從小習武,倒是氣質疏朗磊落。
孤云鴻也靜靜地看著靈希,只一眼就被她的美震懾到了。只是這一張冷臉,一個眉眼,卻仿佛將四周都襯的失去了顏色。
他以前接觸的女子,多為世家勛貴,縱使身份再高貴,也是充滿了閨閣氣。
全不似靈希這般,明明長相明艷動人,又在紅塵中開著最煙火氣的火鍋店,可是她站在你眼前的時候,總有一番云淡風輕地出塵意味,仿佛一切都不在她眼里。
“靈希虛長你幾歲,你便喊她姐姐吧!這些日子,你便與我留在這里。呵呵!我出門前就與你說了,哪里有什么江湖,我只是出來辦些事情,你不信硬要跟來。等幾天你無聊了,你可別后悔。”展風眠對孤鴻云說道。
又對靈希說道:“這是煜王府的小世子孤云鴻,從小跟著我長大的,不難相處。你看能不能幫我收拾個房間出來給他,他住客棧也不合適。”
靈希有點頭大,感覺剛送走了一位相府千金,又迎來了一位小世子。她小小的火鍋店,住得下這幾尊大佛嗎?可是她也沒有辦法拒絕。
只好道:“那就把小閑的房間讓他吧,想來他應該也不介意。”
“我這里條件可不比你們王府,這里不但小,簡陋嘈雜,重點是煙火氣大,你若忍耐不得,我也沒有辦法的。”靈希對孤云鴻道。
誰知道那小小少年竟是頭一揚:“你住得,我便也住得。”
他本是想說,你一個女孩兒家,在此處住的都如此瀟灑,我為何不可以。
靈希并不琢磨他話里的意思,只當是小少年倔強,不想被展風眠看輕,笑他吃不得苦了才嘴犟。
店里多了兩個人,便又熱鬧了幾分。
孤云鴻確實不難相處,在靈希看來還略微又些靦腆,想來是男孩子在少年時代最多心思的年紀。他并不善于言辭,身上也沒有世家公子的紈绔氣。
剛開始靈希還有些擔心會給自己找麻煩,后來發現孤云鴻自己住的還挺自在。
到底孩子心性,應該也是第一次離開父母的視線,內心也覺得有些放松自在。稚氣未脫的臉龐時常是帶著幾分冷漠的,也唯有對著展風眠與靈希的時候能柔和一些。
靈希有時候看孤云鴻冷冷的模樣會覺得他與云昊不說話的時候有點像。如此一來,她便又開始惦記云昊。
不知道他會否想念自己,也如自己一般夜夜輾轉,在一次次否認后又在肯定中不斷自我懷疑。
這一日,靈希看小雅帳也算完了,小閑貨也盤完了,再看大哥也練完兩套功法了,她便起了頑心。
她將四人聚到一處,又從房里拿出一套麻將來,說道:“今日教你們玩個沒玩過的,這副牌我可是讓木匠做了好久的。”
“這是何物?”小閑摸了一張發財問道。
“不要急呀,規則我會告許你的呀!不過,我先說明啊!這玩意兒可不許教小世子,他還小呢。教他可是害了他。”靈希說道。
說話間卻聽孤云鴻在門外說道:“什么東西這么容易就能將我害了?”話音未落,人已經推門進來了。
靈希笑著說道:“只是我一時貪玩想出來的小游戲,世子你身份尊貴,與我玩這個太有失身份了。”
她平日里不太對孤云鴻笑,此刻卻是孩子氣的逗他。
孤云鴻只覺得大地回春一般,四周都開始有了色彩!
此刻看靈希說不教他,他哪里肯依?定要知曉。
他身為世子,平日里本就鮮少接觸外界事物,這會兒引起了好奇心,怎么肯輕易揭過?
待他弄明白這是個賭博游戲,他看靈希的眼神又不一樣了。
哪家名門閨秀會研究這些東西呢?誠然靈希不是大家閨秀,但好歹也是江湖中人,可是哪個江湖中人會開火鍋店呢?
孤云鴻覺得自己十幾年的認知一直在被靈希顛覆,明明是一位氣質出塵,行止如山間清泉一樣清爽的女子,怎的就又做如此低俗的事情呢?
他的腦袋里忽然冒出了一句大隱隱于市,小隱隱于林。
最后得出結論,不愧是國師的徒弟,才如此不拘泥于世俗之見。心中愈發佩服,甚至蓋過了對展風眠十幾年的敬慕。
幸虧靈希不知道孤云鴻此刻心里的念頭,不然肯定哭笑不得,她只是無聊,想找點事情打發時間,以免自己一停下來就開始想念云昊罷了。
孤云鴻此時心里只覺得靈希厲害,無論武功,頭腦,氣質,樣樣出眾。
此時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已經把靈希視為一道門檻,此后但凡遇到女子,他便要拿出來比較一番,可是又有幾人能及的上呢?
所謂年少時遇到太驚艷的人,若不能擁有,余生便都是遺憾了。
眼下他尚未開竅,自然懵懂,只覺得靈希會的,他便也要會。因此靈希教幾人摸牌,他到是上手最快的。
“你得答應我,往后只有逢年過節才可以與人玩耍這個,別的時候堅決不碰。”靈希正色道。
孤鴻云故意冷著臉道:“那是自然,我既知道此為何物,自然知道什么叫玩物喪志,姐姐毋需擔心。”
展風眠坐在對面笑著說道:“若逢年過節靈希你不在,我亦不與他玩。我今天就已經玩不過他,更何況以后他心智成熟,懂得盤算的時候呢?”
幾人玩鬧了幾日,靈希便又倦了。
為什么云昊還沒有回來呢?明陽城到這里也不是很遠吧!
她心里想著,除夕那天都回來了,如今已經過了那么久,他在忙什么呢?
她不知道此刻的云昊非但不在明陽城,甚至不在蒼國。
他在遙遠的恒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