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府。
許明山的大管家已經陸陸續續將許府的財產轉移出去,許府漸漸成了一個空架子。許府的每個人都被葉薇安折騰的奄奄一息。從前葉娘子總是病懨懨的,現在大好了,還不如不好。
首府的街上逐漸戒嚴,一封一封的前線戰報往安祿山那里報去,前線的接連失利,讓安祿山日漸暴躁。除了許明山,沒人能得到他的好臉色。但許明山頗為看不上他,每日只潦草應對。
在許明山眼中,安祿山不過是一介有勇無謀的匹夫。征戰才是他的主場,做皇帝,是浪費人才。他原本是李氏江山背后的錦衣衛,若不是他需要走到臺前,他才不會選擇安祿山。現在安祿山能帶給他的一切利益已經窮盡了,他要及早抽身離開才好。葉薇安那邊,只要她不離開,他都不在乎。
又是一日,應付完安祿山,許明山準備回許府。首府的街人并不多,只有幾家老店兀自頑強的開業。許明山今日慢慢走著,思緒飄得有些遠。
他那時候出任務被葉薇安所救。睜開眼,一眼看到底的眼睛,清澈帶著笑意,她笑盈盈地對他說,你醒了。
他是一個如此上不得臺面的身份,錦衣衛(注,此處的錦衣衛并不等同于明朝設立的錦衣衛),李氏江山隸屬的死侍,為他們掃除一切障礙,但實際上不過是高級些的家奴,永遠不得擁有自己的生活。他從未妄念,直到他看到了她。最開始他只是想默默地保護他,但是看到她對著那個男人笑語嫣然,他不可控制地開始嫉妒了。他知道她是苗疆圣月教教主,她與他的身份,彷佛是云泥之別。所以當他接到密令,前往苗疆,扶持落月教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就去了。他用盡了她所厭惡的手段,如果她不愛自己,那么恨自己也是好的吧。但是他沒有想到,她居然懷孕了。他一時心軟,放他們順利離開了苗疆,但他們居然又回來了。當他不得不當著她的面殺了那個男人,他如愿以償地在她眼里看到了恨意。她的身體病弱,他當她死了,將她囚禁起來,什么都順著她,只是不許她自由。
他叛出李氏,投靠安祿山,一步一步有了自己的名字,走到了臺前,她被當作許府唯一的女主人那么多年,他們互相折磨了那么多年,但是他從不敢碰她,他依然覺得自己不配。
許明山不知不覺拐進了市集。
受逐漸逼近的戰事的影響,東西市集都已經不復當初的繁華,他信步走到了一家賣首飾的店前。生意不好,店家也是懶散。
“這個金步搖給我包起來。”許明山一眼看中了一款金步搖,葉薇安的頭發很美,黑色如瀑,配得上這根金步搖,不,這根金步搖配得上她的頭發。
店家利索的包了起來,遞給許明山,態度也熱情許多,許明山卻不想再理會,轉身走了。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葉薇安戴上這支金步搖。
許府內,葉薇安正在喝茶。她今日又改動了門口的陣法,等著許明山回來試一試。她試過逃走,但奈何許明山總是能把她帶回來,她從一開始怒罵到現在,也都累了。二十年了,顧絕都死了二十年了,圣月教覆滅也二十年了。她生活在仇人的府上,陪她最久的人,竟然是許明山。她心里也有些復雜。現在女兒繼承了她的事業,她也有機會好好理一理他們之間的舊賬。說恨,那么多年,也沒有那么恨了,說不恨,卻又是恨的。
門口的陣法不出所料的又被破了。許明山進門,臉色正常,府內戰戰兢兢的婢女侍衛都松了口氣。
見許明山毫發無傷地進來了,葉薇安百無聊賴地吩咐:“傳膳。”
許明山徑直朝她走去,兩人照舊在花園里用膳。
葉薇安從不過問膳食,都是管家一力安排。偶爾有什么特殊要求,才會和他們提一提。今日的菜色有些不同,豐盛許多,管家還端來一壺好酒。
“今日—給你帶了禮物。”許明山神色自若,掏出金步搖。
是很華美的金步搖,仔細綴了些寶石在其上。
“這是從宮內流落出來的手藝。”許明山說,“我覺得它配得上你。”
葉薇安倒是不矯情,接過金步搖,問:“為什么突然給我送禮物?”
“突然想送而已。”許明山依舊神色自若。
管家倒時插了句話:“今天許公特意吩咐了多備些菜色,今日是您的生辰。”
葉薇安愣了愣,笑了笑:“太多年不過我都忘了,難為你還記得。”
許明山略有些惱怒地瞪了管家一眼,清清嗓子:“無妨。終歸是我的緣故。”
兩人相對無言,只默默執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