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和猶豫了一下,正要走進去,毓婉汀就出來了,看到她的一瞬間有點驚訝,“簌和,你回來了。”
“師父他……”
“他已經醒了。”毓婉汀朝里面瞟了一眼,示意簌和進去。
簌和頭一回來陳謹之面前顯得有些拘謹。
“簌和,怎么了?”
簌和看著依舊慈祥親切的陳謹之,鼻尖一酸,狠狠地搖了搖頭。
“師父沒事,之前師父教你的符可畫熟了?”
簌和依舊搖了搖頭。
“也是,那個符你現在還無法畫出來,是師父操之過急了。”陳謹之朝她招了招手,“你過來,到師父跟前來。”
簌和聽話地走到陳謹之床邊,她抬頭看著陳謹之布滿血絲的眼睛,他整個人的氣質跟之前大不相同,以前那個明朗的陳家主恍若隔世。
她感覺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大石,動不了,喊不出。
“畫符要執筆,筆能繪天下,符法是大道,以法鎮蒼穹。”陳謹之拍了拍她的手,認真地在她手心里寫下最后一道符,“記住了,這是師父最后能教給你的東西,等你修習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可以把你的意念加到這道符上,使它擁有無窮的力量。”
“這是?”
“這是為師研究了數年,畫出了一道適合你的驅邪符。”
簌和聽到這句話,兩行眼淚根本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師父,是簌和不夠努力,沒有好好修習,要您時時刻刻為我操心,還得為我畫符驅邪,都是簌和不好,以后簌和一定認真修習符道,您一定要……要保重身體,蘭園需要你,江南需要你。”
“我自己的身體我有數,沒有大礙的。”陳謹之看著簌和哭成淚人,心也揪著疼,“想當年,我是一人橫掃千軍的神符師,你是我唯一的弟子,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三大符師家族也會認可你,成為下一任蘭園的神符師。”
“不行,簌和年紀尚幼,還不能擔此重任。”
“師父只希望山河常在,希望符師榮光永存,希望你還有我的兩個孩子能夠平安一生。”陳謹之想到之前的事,還有失蹤已久的陳依云,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口,“你還沒有見過陳云生,他是我唯一的兒子,下個月他就會留洋回來了,到時候你就能見到他,這么多年了,我都快不記得他長什么樣了,還有依云,失蹤了這些年杳無音訊,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是否還活著。”
“簌和保證,以后不管發生什么,都會盡我所能保護好他們,決不食言。”
“傻孩子,師父自然信你會這么做,但是你身上的責任更重,你只需要好好保護你自己。”
從陳謹之屋子里出來,簌和感覺整個人都累的有些虛脫了。
她坐在屋前的臺階上,一晃就到了晚上。
時值圓月,陰氣極盛,月光如洗,夜色朦朧。時常有蟈蟈聲在夜間此起彼伏,一個人聽的時候竟不覺得聒噪。
簌和找了一堆干柴,用火柴點著,想取暖。
只是今夜的風很是蹊蹺,一點著的火苗轉眼就熄滅了,反復幾次,皆是如此。
“奇怪。”簌和抬頭看著天空,瞬間厚云密布,月亮早就不見蹤跡,空間灰沉,仿佛靜止了一般,而原本已經破損的結界突然像鏡子一樣碎了,浮在空中自己燃燒起來,而此時身后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警覺地回頭,目光犀利如鷹,“誰!給我出來!”
“是我。”很熟悉的聲音。
“你是東野闕?”
“正是。”東野闕今日倒是穿了一身黑色的和服,素的沒有任何花紋,僅一根腰帶隨意地系在腰間。
“你來干什么?是你把蘭園的結界給弄破了?”簌和警惕地后退兩步,一只手在身后默默地畫出一道符。
“我是被這兒的陰邪之氣吸引過來的,我聽說蘭園是南方最厲害的符族,怎么會在家中設下招魂陣法?”他走到簌和擺的那堆干柴前面,一腳把柴踢開,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
“你胡說什么!我堂堂江南蘭園,怎么可能有那種邪門功法?”
“我沒有騙你,這堆柴火下面的就是陣眼。”他起身踩了踩,回頭朝簌和微微一笑,“你不用懷疑,因為這個陣法,全世界你找不出第二個比我更熟悉的了,當年我就是把北墨山莊的十二道驅邪符改成了招魂符,然后設下了這個陣法才讓整個山莊一夜覆滅,可是蘭園這個陣法并不是我布的。”
“我憑什么信你?”
“簌和,”東野闕頭一回認真地叫她名字,“我留了錢煥一條命,你說這個恩情你記下了,江南蘭園替他還,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簌和滅掉了手中的符,這時候她的氣勢絕不能輸給他,“那你說吧,你打算要我做什么來還?”
“不急,我暫時還沒有想好,所以蘭園今日也不能被滅了,不然你的承諾不就……,泡,湯,了!”話音剛落,他側身躲過一道邪氣,然后飛身躍起,一把抓住簌和的手,“來不及了,這個陣被啟動了。”
“那怎么辦?你不是很熟悉嗎,讓它停下來啊!”
“此陣一旦啟動,就不可逆了。”東野闕搖了搖頭,把簌和帶到一扇門的后面才停下來,“去找你師父,讓他用符術封印這個陣法,可以拖延一陣子,或許還來得及你們撤出蘭園。”
“好,我這就去。”
“我去找這十二道驅邪符,屆時借你符術毀滅掉,才能破除這個陣法,”東野闕攔住她,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她,“今夜陰氣極重,你出門要格外小心。”
“放心吧,我會注意的,你也要小心一些。”簌和把一把精致的匕首放在東野闕手里,“這是我的佩刀,你拿著吧,所有門生見刀如見人,省的產生誤會,不小心傷了你,傳出去還以為是我蘭園不信守承諾。”
“好,那我收下了。”東野闕倒也是不會拒絕,接過匕首,順便把自己手上的一串孔雀石套在了簌和手上,“既然你這么大方,那我也跟你交換一樣東西,這個手串可以驅邪,不用謝我。”
簌和不喜扭捏,看了一眼手腕上多出來的一串孔雀石,掉頭就往陳謹之的屋子跑去。簌和看到陳謹之時,他正盤坐著,雙目緊閉,身體一動不動,像是在修習。
他面前是一碗血,血珠正匯聚成一團模糊的紅色光團。
“砰”的一聲,那團紅光突然一抖,爆裂開來,陳謹之悶哼一聲,睜開了雙眼,滿頭大汗,胸膛起伏不定,臉色也是說不出的蒼白,鼻下隱隱有殷紅的液體流出來,他伸手胡亂一擦,再次閉上了眼睛。
“師父!”簌和大聲叫出了口。
“簌和,外面的結界破了,師父生病了,沒有辦法操控著至陰血符,”陳謹之緩緩地吐出了幾個字,他知道今夜絕不是太平之夜,“你過來,坐這兒,你來畫,只有畫出這血符,才能修補這結界。”
“師父,來不及了,外面的結界剛剛全部碎光了。”簌和搖了搖頭,眼神越發堅定,“而且,方才突然烏云密布,整個蘭園都被人布下了招魂陣,還請師父告知如何能夠封印這個陣法,為所有蘭園門生撤退留出充裕的時間。”
“你說什么?招魂陣?!”陳謹之猛然站了起來,把簌和拉到他剛剛坐著的位置,然后在她面前畫了一道結界,“你就坐在里面,不要出來,剩下的事交給師父,不要怕。”
“不行,師父,你一個人出去太危險了。”
“簌和,精心,凝神,若你能畫出至陰血符,或許蘭園還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