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荒野。
白天烈日如火,夜晚卻有絲絲的寒意。
“今日還是勞煩將軍了,明日便到楚國,將軍今日可以稍稍放松些,拿些我大秦的美酒去飲用。”
“多謝公子。”
楚國小將巫馬樂成眼中露出欣喜,軍中不能飲酒,但既然是眼前這位秦國質子送的秦國美酒,那就是代表秦國的友誼,自己身為楚國人,自是應該接受秦國的友誼,所以飲用一點肯定是無礙的。
秦國的美酒,在中原可是鼎鼎有名的啊!更何況是眼前這位秦公子送的,肯定是上好的美酒。
李承安點了點頭,示意蘇羽青去取一些美酒送給巫馬樂成,便登上了眼前的竹樓。
破竹樓只有兩層,到處是蛛網灰塵,不過認真打掃幾間房間用來居住的話,比在馬車里倒是方便許多。
因為只住一日,蘇羽青便只認真打掃了一間房間出來,其余房間交由李承安的護衛們自己勉強打掃一下,便住了進去。
而楚國小將巫馬樂成則帶領楚國的幾百兵馬駐扎在竹樓外面。
從秦國都城咸陽到秦國邊境的行程還好,所到之處皆有各地官員安排住處,而從出了秦國后,便是一路的舟車勞頓了,哪怕乘坐著改良的馬車,李承安還是覺得自己的骨頭全都散架了。
所以此時,一進入浴桶,李承安便昏昏欲睡。
“公子,聞將軍到了。”
蘇羽青伸出潔白的小手,用玉指撥弄李承安那隨意披散著的長發,想要將其拂到腦后。
李承安抓住蘇羽青撥弄自己頭發的小手,輕輕按在浴桶邊上。
“說了那么多次了,那是聞人將軍,不是聞將軍。”李承安隨意地向左擺了下腦袋,眼前的長發便悉數向左落去,不再遮擋眼睛。
“嗚……”蘇羽青鼓了鼓小嘴,沒有說話。
“進來。”李承安冷淡而又簡短地開口道。
聞人竹夜將細長的佩劍遞給門外的侍衛,身后長發末端在僅似一握的蠻腰上微微晃動。
貼身的薄甲將各部位凸顯,泛著金屬光澤的手套被摘下一只,單膝下跪的同時伸出那素白的手摘下臉上的白銀面具,露出英氣而妖異的臉龐。
英氣的是那黑色薄甲。
妖異的則是那五官與身材!
眉若遠山,眼如細劍,劍上似有一抹紫色冷泉流出,滑入耳后。
鼻起挺立,至高而懸斷。
嘴若唇櫻,輕點而含冰。
體型似魅,妖惑而撩人。
“公子。”
聞人竹夜單膝下跪,恭聲道。
蘇羽青在李承安身后低著頭,乖巧地揉捏著李承安肩膀,沒有看聞人竹夜一眼。
“哈~~”
李承安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倦地輕聲道:“說。”
“查出來了,是益武侯提議公子出國為質子的,收了公子承平大量的美人珠寶,而且他似乎對公子您的酒泉莊很有興趣。”
聞人竹夜盯著蘇羽青在李承安肩上揉捏的雙手,開口道。
“哦?他對酒泉莊很有興趣?”
李承安這才提起了一點精神,坐直身子問道。
“似乎只是對公子您的美酒很有興趣,估計認為酒泉莊只是生產美酒的作坊。”聞人竹夜解釋道。
“哦。”
李承安再次無趣地瞇著眼睛,似是要睡著了一般。
蘇羽青跪坐在獸皮上,一雙芊細的玉手從李承安肩膀緩緩向上移動,直到太陽穴才停下,開始輕柔地揉動著。
聞人竹夜將身旁的盒子雙手舉起道:
“雖然他只是想打美酒配方的主意,但按照公子您的命令,不論誰伸手酒泉莊,第一次不知者砍手,知者和第二次伸手者砍頭,酒泉莊那邊將益武侯伸入的手都砍了,我又親自去殺了那位建議益武侯伸手酒泉莊的人,這才回來。”
李承安并沒有接過盒子,只是伸出一只手微微指了指。
蘇羽青伸出一只手,用一根芊細的手指將蓋子微微掀開。
李承安只看到了干枯的黑發便揮了揮手,輕聲道:“臭了。”
蘇羽青收回手指,低著頭用極細的聲音道:
“也不知道拿香熏一熏。”
李承安伸出只手拍了拍蘇羽青的小腦袋,沒有開口。
聞人竹夜低聲解釋道:
“酒泉莊是公子這些年來費盡心血才建造起來的重要戰略之一,我想益武侯會不會被錢財酒色迷了眼,不顧警告去觸碰,而且益武侯這次竟然敢暗中提議與楚國結盟,還提出讓公子您去楚國為質,所以特意布置了一番才快馬出來追公子,導致時間久了一點。”
聞人竹夜微微抬頭冷眼瞪了蘇羽青一眼,公子平時雖也極愛干凈,但大局在前時從不拘于小節,豈會真的在意是否有那么一絲變臭,公子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為什么等公子都快進入楚國境內了才追上來!
再說,自己也是特意讓人拿防腐的東西抹了一點的,只不過這天氣實在酷熱,這才有一絲變臭。
李承安看向聞人竹夜,聞人竹夜微微低下頭,繼續道:“只要公子令下,竹夜便可讓其死于酒色。”
李承安撇了撇嘴,搖頭道:
“還死于酒色,我還未至楚國呢,益武侯就死了,誰信你的死于酒色?
他再迷于錢財,也不會不知輕重得繼續觸碰酒泉莊。
而收了承平錢財才辦事,這也說明了兩人之間只是交易關系,提議我去楚國為質,也只是順嘴一提而已,也就承平那個傻子和你會認為他的提議在父親面前有用。
若不是我自己想出國看看,就他益武侯能讓父親送我出秦?”
李承安看向一旁還帶著露水的葡萄,蘇羽青立馬將瓷盤抽近,細細地將葡萄皮給慢慢剝下。
“你回咸陽吧,替我看著。”
李承安抬頭對聞人竹夜輕聲說道。
“公子…您……”聞人竹夜沒有退下,斷斷續續地開口道。
“什么?”李承安皺眉問道。
“您在楚國定需人手,竹夜既然來了,不如追隨公子去楚國,咸陽那邊有他們看著便足以,定時也有飛鴿傳信于公子,竹夜蠢笨,若在咸陽,恐怕不會幫到公子,反而多做多錯。”
聞人竹夜垂著頭低聲道。
蘇羽青撥弄葡萄的芊細玉手放緩,將一個要剝完皮的葡萄放在兩手手指間,手指微微抖動,柔和的白霧出現,兩粒葡萄籽便自己從果肉中滑落,掉入盤中。
聞人竹夜又抬眼冷掃了蘇羽青一眼,心中暗道:
故意放緩手指是什么意思,表示你不僅能剝皮還能去子,不用多留一個給剝了皮的葡萄去子的人?你這點功夫也就能給葡萄去子了,要想殺人還差遠了!
“我想做事,楚國可困不住我。”
蘇羽青將葡萄果肉遞向李承安嘴邊。
聞人竹夜微微低下頭,將眼中的失望埋藏在深處,抱拳便要回應,卻被打斷。
“但是既然來了,跟去也好。”
李承安繼續吐出一句話才張嘴將葡萄吞入嘴中。
聞人竹夜表面不動聲色,因為低著頭而被遮擋住的眼睛中卻滿是欣喜,急忙抱拳道:
“是。”
浴桶里是可以令人精神放松的藥水,再加上蘇羽青的按摩,李承安漸漸睡了過去。
聞人竹夜慢慢伸出芊細的手指,想要去觸摸李承安的長發。
蘇羽青直接將其拍開,嘲諷道:
“別拿你那舞刀弄劍弄得長滿繭子的手碰公子。”
聞人竹夜看向自己的手道:“我手上沒有繭子,秘法令我的身體沒有在修煉中有絲毫變形。”
“有沒有都一樣的,公子剛剛睡著時是淺睡,這時候用我的手或者軟玉輕撫他的后背,公子很快便會進入熟睡,但若是不熟悉的手或是其它的東西,則很容易驚醒。”蘇羽青淡淡地開口道。
聞人竹夜站起身,走到一旁床邊,將床撫平,然后道:“公子熟睡后記得放水擦干,然后蓋好薄被,今夜有寒風,不知是否會有雨。”
“呵哈~”蘇羽青輕笑一聲,然后才道:“公子睡時偏偏不喜薄被,只喜絲綢遮掩肚子。”
聞人竹夜沒有言語,只是輕輕推門走出房間,然后再輕輕合上門。
蘇羽青搖了搖頭,將浴桶放水后幫李承安輕輕地擦干身體,然后將其雙手緩緩抱起放在床上,又用絲綢一角遮蓋在李承安肚子上。
正待轉身,蘇羽青卻突然停下,撇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然后慢慢地彎身,粉唇緩緩下落,正待觸上,蘇羽青又猛地起身看向房門。
聞人竹夜站在房門口,冷冷地看著蘇羽青。
“你回來干嘛?”蘇羽青背對著聞人竹夜用雙手搓了搓臉,然后才回身冷冷地問道。
“敵襲。”聞人竹夜同樣冷冷地回答。
“敵襲?那你這么輕地推房門干嘛?”
“怕吵醒公子。”
“怕吵醒公子?那敵襲你來找公子干嘛?”
“……”
“公子,敵襲。”蘇羽青輕輕地推動李承安的手臂,在其耳邊喚道。
如果是有強敵來襲,局勢很危急,聞人竹夜絕不會淡定到推門都輕巧無聲,害怕吵醒剛剛熟睡的公子,所以蘇羽青也沒有慌亂。
李承安微微睜開眼,看到眼前的蘇羽青,熟練地伸出手在其頭上揉亂她的發絲。
蘇羽青氣鼓鼓地看了李承安一眼,隨即再次道:“公子,敵襲。”
從蘇羽青與一旁站立的聞人竹夜臉上得到大致的局勢,李承安不急不緩地起身張開雙臂,蘇羽青上前為其穿戴好衣物。
聞人竹夜走到李承安身邊開口道:“巫馬將軍在外布置了拒馬,然后在竹樓外布置了帳篷用于駐扎,敵人是一隊騎兵,大概百人,不知怎么破壞了拒馬直接沖到了竹樓下,似乎還順手燒了巫馬將軍幾個帳篷。”
巫馬樂成的手下也是騎兵,有五百人,聽說還是精銳將士,在布置了拒馬類防護的情況下讓人直接沖了進來,還燒了幾個帳篷。也幸虧他是楚國將領不是秦國的,不然李承安定讓他半年不能落地。
“廢物。”李承安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