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涼看著精神還算不錯的周坤,突然問了一句話。
“你可聽說過十六年前臨淵都城附近門派的滅門案?”
“臨淵?臨淵遠在江南以南的州縣,距離京城太過遙遠,我未曾聽說過那邊的案子,不過我母親或許聽父親提起過。”
愚涼沉默了一下,她沒想過能問出什么,不過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無話可問后,她便低頭打開了手里的信封。只有一行字。
冰州酒村十里香。
“我承天有冰州這個地方?”愚涼疑惑的看了一眼周坤。
“沒有的,冰州酒村十里香只是一句暗話。若不是我周家人,即使得了信件也不知道具體地方的所在。”
“何意?”
“冰州,其實是指寒冷的州縣,我承天最冷的地方只有一個,公子應該知道吧?”
“凌云峰頂。”
“沒錯,凌云峰頂有道觀,所以此處的冰州指的是一道觀。”
“那酒村?”
回答愚涼這個問題的是周棉棉。
“酒村指的是長壽村。酒讀起來與長久的久字一樣。十里香指的也不是哪一種酒,而是桂花。有桂花的長壽村,我承天全國加起來也只有三個。只是不知道具體在哪一個了。”
“有道觀和桂花的長壽村?”惑心念叨了一聲,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驚訝一聲就喊了出來:“啊!那不就是寶林觀嘛!”
“寶林觀?”
“是呀公子!寶林觀可是有一顆被太上皇提了字的老桂樹的!”
惑心聽完就見愚涼抬了抬眼皮,惑心立馬會意,轉身就去吩咐人去寶林觀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另外兩處惑心也派了人過去查看。
既然地點也已經知曉,愚涼此時就不用著急了,只等人去調查清楚她便會動身前往了。
收起信件交給了影老,然后又問了周坤一個問題。
“你可曾知道墨城的城主楚晟?”
“知道,當今墨陽王的父親。”
“他家的滅門案你聽說過嗎?”
周坤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聽父親喝醉酒時提過兩句。”
“你清楚這冤魂客棧的人為誰賣命嗎?”
周坤眉毛一皺,神色暗淡。
“我父親為誰賣命,這客棧之人便為誰所有。”
此話一出,愚涼立馬驚的站了起來。周坤之父身為三品大員,他的主人也只能有一個!那便是當今圣上。
“這不可能!當今圣上待墨陽王猶如親子,他怎么可能會命令那些人去滅了他的門呢!”
“呵~您想的也太簡單了。據我所知,當今圣上與墨陽王的父親曾經結拜為了異姓兄弟,那楚晟為人正派,一絲不茍,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但是當今圣上的皇位卻不是走正規手段得來的!因此曾有一年多他們二人都不曾說過話,可之后皇上親自跑去墨城與楚晟和解,楚晟也就消了氣,但是沒過多久,楚晟去赴宴后便從此一去不回,剩下他還懷著孕的妻子,可憐至極。
許多年后,我從父親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才知道原來楚晟就是被當今圣上給害死的!還有他的妻子與族人,只六七年的時間就死了個干干凈凈。我猶記得我父親當時的一句話:‘伴君如伴虎,不敢有絲毫馬虎,不然就會落得楚晟那般被暗算利用后再被趕盡殺絕!卸磨殺驢之事,自古就是勝者鐘愛之事’。”
愚涼聽的心驚肉跳,還是不敢相信他說的話,墨陽深信當今圣上,若是他得知這個消息后,他會如何?她還沒消化這個消息,就聽周坤又說出來一個讓她頭暈目眩的事情。
“啊!對了!臨淵!我想起來了!當初臨淵有一江湖門派的門主閑游入京,據說他行事作風不得楚晟喜歡,二人常常會因為一件小事爭吵不休。那人姓什么來著…姓…”
“付?”
“哦!對!姓付!與您同姓…”說著那周坤的聲音就越來越小,因為他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人也是姓付的。
“您…您不會就是…”
“呼…你說的那位應該是我父親。后來如何了?”
“這個…說實在的,我知道的并不清楚,只知道他離京半年后,楚晟便死了…至于您父親與他之間的情況…我實在不知…”
場內有了片刻的沉默,影老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當初主子行走江湖時,曾有‘魅影仙長’的美稱,但是自從他游歷京城歸來后,便不許任何人再提這個稱呼。至于此間為何,他也未曾向我們提起過。”
愚涼扶了扶額頭,一次性得知太多消息,讓她一時間有點神情恍惚。揮了揮手,道了一句:“如此…先著手去尋周公子的母親再說吧。”
“是。”
吩咐完,愚涼就起身離開了屋子,影老本是想跟著她的,卻被她揮手遣了下去。她現在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原本她以為殺了墨陽全族之人也算是是為自己父親報了仇,可現在卻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
墨陽的滅族真兇如今已經知曉,只他心心念念的仇人卻是那高高在上的一國之主!要他如何去報這個仇?
雖說不知道皇上因為何種具體事情要除去墨陽一族,但大致原因卻不會有疑惑!只怕是楚晟阻礙了他的道路了。
可愚涼卻又想不通皇上既然都殺了楚晟一族,為何還要庇護墨陽?利用嗎?此事要不要告知墨陽?
想著愚涼就有些發愁,獨自坐在涼亭中捏著自己的眉心,一臉的愁容。
她本來還想著只要查清楚事情后,就同墨陽把事情一說,斷了和他的情意!也算是對鬼影眾人有了個交代!
可如今這個真相!這個兇手的地位!卻讓她的這個想法徹底破滅了。絕對不能讓墨陽知道是皇上殺了他全族!他會受不了的…哎…
“付公子~”
一聲清雅的女聲從背后傳來,愚涼轉頭看過去,只見是穿戴著新衣新首飾的周棉棉,起來小巧玲瓏,是個美人胚子。
“何事?”
“老先生說讓我來陪您說說話~”
愚涼看著有些拘謹的周棉棉,嘆了口氣。
方毅與惑心都出去辦事去了,影老讓周棉棉來,是怕自己鉆牛角尖吧…
“過來吧。”
聽到愚涼的回應,周棉棉便走到了愚涼身邊,只見愚涼拍了拍她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坐下說話。
不等她先開口,愚涼就先說話了。
“你哥哥要我照顧你,你可有什么想法?有想做的事情?又或者心愿?”
愚涼皺著的眉頭和周身的氣息有點嚇著周棉棉了,以至于她說話時都有些磕巴。
“我…我…我與哥哥這三年來相依為命,也沒有個落足的地方,若說…若說心愿,就只有一個了。”
愚涼吸了口氣,迫使自己放松心,不至于嚇到她。
“說來聽聽。”
“我…想找回我的母親,然后…我們三個人,找個小村子過日子。”
聽此,愚涼驚訝了一下。
“這便是你的心愿?不求地契金銀又或者是恢復你大小姐的生活嗎?”
周棉棉聽到愚涼的話,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些年我們從奔走逃亡到寄人籬下,期間的酸甜苦辣各般滋味都嘗過。如今我也不求富貴,只求能與我的家人平安的活著就行了。”
聽此,愚涼倒是挺理解她的想法的,她的這個心愿對于愚涼來說只不過是小事一樁。
“你的心愿等尋到你母親后便能實現。在此之前,你便待在此處照顧你哥哥。”
“多謝公子。”
“合理的交易罷了。這柳州城你可熟悉?”
“公子是想出去轉轉嗎?”
愚涼沒有回答,只起身時點了點頭,周棉棉見此立馬跟了上去。
“公子想去什么地方?酒樓還是茶樓?又或者是清凈的地方?我看您心情不太好。”
“且先看過再說吧。”
愚涼沒帶多余的人,只她與周棉棉二人以及一個車夫。
周棉棉與愚涼同坐,有些拘謹。而愚涼有些心不在焉,一上車就側著身子閉目養神去了。周棉棉見愚涼閉著眼睛,這才放松了不少。
馬車轱轆咕嚕咕嚕的轉著,沒一會兒就聽到了喧囂之聲。
“公子,此處有市集,可要停車走一走?”
愚涼聽到車夫的聲音,睜開了眼睛,掀起車窗往外瞧了瞧。
“呀~今個可是十四了?”
周棉棉驚訝的問了一聲,只見外頭的車夫回頭回了一聲:“是呀!今個八月十四,明個可是中秋節。所以接下的三天街上都會很熱鬧的~”
聽到這里愚涼想了想,便起身下了車,車夫趕緊起身就去搬馬凳,愚涼下來后,伸手去扶了一下周棉棉,周棉棉一愣,不知道該不該伸手。那車夫一看,立馬就上前一步。
“呦~小的來吧~怎么敢勞煩公子~周小姐。”說著就把袖子擼了下來遮住了自己的手臂,抬起了胳膊。
愚涼勾起嘴角無聲的笑了笑,放下了手就獨自往前走去了。
街上的吆喝聲不斷,熱鬧非凡。
愚涼走在行人當中,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放松之感。她已許久不曾這般不帶任何護衛的逛街了。
“呦~這不是趙小姐的那個丫鬟周棉棉嗎?如今穿的這般人模人樣的,叫我差點沒認出來!”
“是呀~這么一打扮一拾掇倒還像個人樣了!怎么著,見了我們你還不行禮?愣著做什么?”說著示意身后的丫鬟去抓周棉棉的胳膊,周棉棉一驚,立刻往后退了兩步。
“呦~你還敢躲?”
“你只不過是被個新來的商戶買去了,如今這般樣子給誰看吶!還不是個被欺壓的命?看這樣子,是給那老頭子做妾了?呵呵呵~快動手別愣著呀~把她給我拿下~”
說著就見那些丫鬟退后了兩步轉而過來抓她的是身后跟著的護衛。
“你們別過來!”周棉棉嚇的又往后退了兩步,一臉的驚恐。
咚—
輕輕的一聲撞擊聲,是周棉棉退后的身子撞到了一個小攤位。周棉棉立刻回身,看到撒落一地的紅豆,立馬眼睛就紅了。
“哎呦~我的豆子哎~”
那攤主驚叫一聲,立刻就俯身去撿拾自己的豆子。
周棉棉身后的那些護衛見此也都停下了腳步,都看著正不知所措的她。而那攤位的攤主也正指著周棉棉說著讓她趕緊賠錢。
看這圍著她一圈的豺狼虎豹,周棉棉心中一緊,眼淚就快出來的時候,愚涼走了過來。
靜悄悄的站在周棉棉身后,突然伸手撫在了她的頭頂,輕輕的揉了一下她的頭發。
周棉棉驚弓之鳥般的猛的回身,剛退一步就看見是愚涼,一雙驚恐的眼睛瞬間就充滿了云霧。
“公…公子!”
“你怎的不知求助?”愚涼有些不解的看著周棉棉,倒是叫她一時不知說什么了。
“我…我…”
我我就兩聲,似是才反應過來般,嘴巴一抿,上前一步就藏在了愚涼身后,手里緊緊的攥著愚涼的衣擺,求助…
“呵呵~”
愚涼頓時就被周棉棉的動作惹得笑了出聲。
“哪里來的臭小子!竟然敢管本小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