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正裝,摸了摸襯衫口袋里的紙幣,薩洛曼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仔細地系上了正裝的扣子。
“馬特,你們這里有沒有關于如何使用匕首的訓練?比如一些技巧什么的?”出門前,薩洛曼問道。
“當然,各種武器都有,匕首、長劍、或手杖。其實......冷兵器的發力方法都差不多,技巧只是輔助,下次你過來的時候我教教你如何發力,剩下的你自己練就行了,不必多費錢。”馬特笑著說道。
薩洛曼點了點頭,微微躬身以示感謝,而后回到公共區域休息了一會,離開了“左輪會”。
身后,穿著黑衣的馬特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中帶著幾分迷茫,幾分欣喜,這些情緒來源于對自身的某些變化的察覺。
他看著薩洛曼的背影,微不可查地躬身,在心中說了一句謝謝。
對薩洛曼,馬特懷揣著感激——他的話,對馬特來說無異于思想的啟蒙教育。
昨天他聽了薩洛曼的話,回到那個破舊的家中,照顧好老母親的生活后,仔細地思考了自己的夢想是什么。
后來他發現,無論是做警察,還是當律師、做醫生,其實都是父母對他的期待,而他自己其實從來也沒想過要做什么。
父母讓考警察,他去試試,不行算了。父母讓考律師,他去試試,不行算了......
最終,他來到了“左輪會”,工作無非也是混吃等死,貧困人家的孩子基本都是這樣,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已經不錯了,去偷去搶的年輕人也不算罕見。
但聽了薩洛曼的話后,馬特卻仿佛看到了一束光......雖然很淡,但卻真實存在。
他用心地問了自己兩個問題:我的夢想到底是什么?我有沒有走在實現它的路上?
答案是......他完全不知道。
從學歷上來說,馬特連初等教育學校都沒讀完,能動手寫字、認字,已經說明他足夠聰明,這個世界上不識字的人太多了。
這個世界的初等教育只普及到了地球上的小學左右,而一個學歷只小學的年輕人,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類似于“夢想”這樣的詞語......
馬特這二十幾年,接觸最多的詞語大概是“吃飯”......
這樣一個身處混亂的時代、文化程度不高、有著一份只能靠斗狠和非主流才能立足的工作的年輕人,他該怎么去知道自己的夢想呢?
馬特不知道,但他知道應該謝謝薩洛曼,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比如告訴薩洛曼冷兵器的發力方式千篇一律,自己可以免費教學,不用他花錢。
比如薩洛曼提出的要求他都盡量詳細的完成和解釋,讓薩洛曼一個新手也能很快地掌握竅訣。
為什么馬特不問問薩洛曼呢?甚至從薩洛曼說完那兩句話之后,馬特就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這個話題?
因為他不好意思。
如果是他需要錢吃飯,或者家中老母親病了沒錢醫治,那他去偷去搶其實都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沒必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王國的律法大不了也就是讓他去死。
但面對著“夢想”這種高大上的問題,馬特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不配”——那不該是他這種吃飯都成問題的小人該想的問題。
在他心里,這個問題是如同神主的圣諭一般的存在,而他只是個墜入塵埃的螻蟻......
當然,他會自己暗暗思考,并在思考之余用心體會著那種介于“羞澀”和“激動”之間的小小心情。
如果“什么是夢想”這種問題能自己慢慢思考出來,那就是光明之主的眷顧。如果不能,那也是自己這種小人物的命運。
平日笑談“夢想”,吹牛打屁,不過是知道這個詞語的發音而已。真到了深刻地思考著“夢想”到底是什么的時候,他卻如履薄冰。
這是時代的悲哀,但未嘗不是馬特的幸運。
至少,他比大多數人都多走了很重要的一步——思考。
......
回到家中,處理工作。
簡單的忙碌讓薩洛曼心中對家鄉的思念都少了幾分,至少他不用坐在書桌面前發呆——無論是圣裁所的工作,還是無人的時候練練持槍動作,都可以消磨時間。
時至晚上,雪莉爾回家做好了晚飯,姐弟二人說說笑笑地互相訴說了今天發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
收拾餐具的工作被薩洛曼接過,雪莉爾則負責處理剩下的菜品,而后二人各回房間,雪莉爾繼續收拾搬家時要帶的東西。
女人總是比較細心,這種細心放在搬家上,基本就意味著雪莉爾一個人要帶的東西就比其余兩兄弟加起來都多。
收拾到了晚上十點左右,薩洛曼的工作也正好處理完。當雪莉爾敲門說了句晚安后,薩洛曼熄滅了瓦斯煤氣燈——他才不會在意一個星期可能都不到1倫比的煤氣費。
窗外的月光明朗,給房間鍍上了一層銀白。
薩洛曼躺在床上,驗證著自己的猜想——即使不做出那種很羞恥的姿勢,也能去到灰霧之上!
他閉上眼睛,用低沉而正式的帝摩利語讀出了“儀式語”:
“九天之上的神王,請賜予我力量!”
“我祈求您的降臨,讓世界充滿您的恩澤!”
“落日余暉所到之處,我將為您全部征服,您的尊名將無所不及!”
瞬間,風聲似乎灌于耳內,思緒和身體都被拉扯到了足夠遙遠的地方,從未知的方向傳來虛幻而刺耳的呢喃,夾雜著足以令人瘋狂的喑啞和摩擦聲。
“克勞迪婭......克勞迪婭......克勞迪婭......”
“桀......桀......”
“......”
薩洛曼冷靜地體會著這熟悉的情形,然后睜開了眼睛,眼前,依然充斥著色彩混亂的“色塊”,它們堆疊、侵蝕、擠壓,最終成為一個個面目可憎的怪物形象。
時間仿佛被拉長,當薩洛曼心中的煩躁積累到他想握緊拳頭的時候,風聲褪去,灰暗的光澤降臨,滿目的色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無限彌漫的灰霧。
薩洛曼站在了灰霧之上以黑磚砌成的宮殿內,背后是一座龐大的王座,上雕繁復而神秘詭異的紋絡。
“呼——”
薩洛曼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眼中帶著對這種仿佛時空穿梭般奇跡的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