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頓時陷入一片沉靜。

　　顧柒染敏銳的察覺到了華南風并不明顯的心情不佳，本來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但還是遺憾的閉上了嘴。

　　應(yīng)該先問完那些再來八卦的。

　　幸虧重要的問題已經(jīng)問完了，剩下的都是些旁枝末節(jié)，之后再探究暫時也不成問題。

　　顧柒染想著，重新掃視了一遍那部署圖，確定已經(jīng)一絲不差的全部記下，才輕輕放到桌上，起身向華南風抱歉的笑了笑，“謝過華公子的情報，天色不早了，笙就先行離開了。很抱歉今日提到了華公子的傷心事，希望華公子不要生氣才好。”

　　“怎么會。”華南風重新將盒子細心蓋上，“殿下慢走。”

　　顧柒染迅速的回了馬車，駕車人很有眼色的沒用顧柒染吩咐便了然了目的地，悄然啟程，也省了顧柒染的麻煩。

　　她單手支著頭，倚著窗，腦海中快速構(gòu)建著結(jié)合兩處情報的南方情勢。

　　與此同時，華苑。

　　華南風目送顧柒染出門后，細心放好那盒點心，便悠然上了樓，走到熟悉的位置坐下，自顧自的倒了杯茶。

　　“清王殿下真是到哪里都不忘享受，連這種好茶都隨身攜帶，卻不肯分南風一份，真是讓人傷心。”

　　“若是給了你，我的庫存怕是很快就要清空了。”

　　一旁的黑衣男子倚著墻，懶洋洋的看著他。

　　——正是秦九琛。

　　本應(yīng)該在校場或是清王府等地方，說著有事要處理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再加上衣服上風塵仆仆的印記，一看便知是在兩人分別之后，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清王殿下這可是冤枉南風了。”華南風靠在椅背上，透過僅開了一條縫的窗戶看向已消失在視線里的顧柒染的馬車離去的方向，“沒想到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清王殿下居然為了這位小殿下接連幾次登上南風的門，南風可是受寵若驚啊……”

　　“這話說的像我從前不來看你似的。”

　　“之前您哪有這么勤，也不知道是哪股風把您吹來了。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偷聽我做生意吧，怎么，不放心小太女？是怕她做出什么不利于這個國家的事，還是不放心她？”

　　“這不關(guān)你的事。”

　　“好吧好吧，真是無情。”

　　“我無情？”秦九琛冷哼，“也不知道剛剛是誰把我小時候的事抖了出來，差點連我小時候穿的什么顏色的衣服都抖出來了，怎么，到自己的事倒藏著掖著了？”

　　“南風哪有那么多嘴。

　　畢竟是自己的事，還是不勞煩別人嘲笑了。”

　　“沒說過，怎么知道她會嘲笑你？”

　　“沒說過也已經(jīng)知道結(jié)局了，畢竟這種事……怎么說也是不容于世的。”

　　“既然自己的這么有自覺，到我怎么就想不起來了？”

　　“這不是關(guān)心你。”

　　“與其關(guān)心我，不如關(guān)心你自己？難道你就準備一直這么下去，一直背負著別人的一切而活？”

　　“有什么不好的，我樂意。”

　　“難道你以為這就是贖罪？你要知道，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更應(yīng)該好好活著。”

　　“可是，在他死去那天，我就已經(jīng)死去了。”華南風輕聲呢喃，“你知道的，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祈愿，要是當時死的是我就好了。”

　　“他不怪你。”

　　“正因為如此，才更愧疚。

　　他要是怪我倒好了，可偏偏，就這么原諒我了。

　　又讓我怎么原諒自己……”

　　秦九琛搖了搖頭，“是你自己不想原諒自己罷了，你把自己埋在了過去，又不想讓他人觸碰。

　　可傷口若不敷藥，只是一味隱藏，終究會潰爛的，到時候，也只能刨肉剔骨才能好起來了。”

　　“可是傷口太深了，哪怕只是被人看到，都會疼啊。”

　　華南風露出一個淡的不能再淡的笑容。

　　“那不被人看到，難道就不能治愈了？可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治愈！你只是想繼續(xù)陷在那片無底的沼澤中，等到被完全吞沒，以全那幾乎把你掩埋的愧疚，可他真的如此希望嗎？”

　　“他不希望又如何！我還能怎么做！”華南風突然低吼，難道真的要忘記他，像一切從未發(fā)生過一樣，才是他所希望的嗎！

　　可他不想！

　　哪怕只能埋在回憶中也好，當做歲月里卷起的漩渦也好，成為無底的沼澤也罷。

　　他只是想，永遠和他在一起而已……

　　“你還能怎么做？”秦九琛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你除了放棄，還做過什么嗎？

　　你甚至不敢告訴她你是南方人！甚至不敢告訴她你的故鄉(xiāng)是在絳州！”

　　“告訴她又怎么樣，等她登基后派人去重新利用？絳州早已成了被放棄的荒無人煙的土地，又何苦讓人去打擾它最后的安寧。

　　我知道你關(guān)心我，可你連自己的傷口都不敢揭開，又拿什么來教導(dǎo)我？我們這種人，都只能靠自己來舔舐傷口，別再妄想憑借一個小姑娘拯救我了，秦灝，不現(xiàn)實的。”

　　秦灝，秦九琛的名字。

　　“可，讓你幸福和讓絳州重新煥發(fā)生機，不正是他最后的愿望嗎？”

　　華南風神情有了絲焦躁，“總之你不用管。”

　　秦九琛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我也管不了你。”

　　雖說那人當時把人托付給他，但確實是說今后一切決定由他自己作出，于是其他方面秦九琛也懶得管了，便也一直采取的放養(yǎng)式教法。

　　所以他也才發(fā)現(xiàn)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這孩子是越長越歪。

　　“不說了，我先走了，還要提前部署好北方我不在這段時間的軍策。”

　　“你也是啊……說到任性這一點也是絲毫不差。

　　明明知道北方才是最重要的，卻偏偏作出能給敵人備出趁虛而入的縫隙的準備，鋌而走險的行為，還是像以前一樣任性和大膽。”

　　“就當做你在夸獎我了。”

　　秦九琛笑著起身，示意侍衛(wèi)遞給華南風一盒剛他夸獎過的茶，“給你，不是喜歡？若是還想要，自行去拿吧。”

　　“怎么今天這么大方？”華南風不客氣接過。

　　“畢竟今天讓你幫了忙，就當做是謝禮了。好了，走了。”

　　“……嗯。”

　　華南風重新望向窗外。

　　此刻街上比先前空蕩了許多，屋中更是聽不到嘈雜聲，所以壓抑愈發(fā)沉重。

　　要開始運轉(zhuǎn)了，命運的齒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