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校場。

　　一片寂靜。

　　剛剛發言那人沉默不語，從堪堪能看到的側臉看來臉色算得上蒼白。

　　“怎么，不說話？表示默認了？”

　　秦九琛抓起旁邊的一把尚在鞘中的劍便扔了過去，堪堪擦著最前方那人的腳尖落了地。

　　他明顯把握了分寸，只是落地的聲勢大了些，揚起了一陣土塵，并沒有砸到任何一個人，卻仿佛重重的砸到了他們的心里。

　　——問顧柒染怎么看到他們的心？——

　　一個個表面上來看臉色都更難看了，但大部分人倒是都緩緩地抬起了頭。

　　顧柒染這才注意到秦九琛站在兵器架旁，身旁排列整齊的兵器顯然是沾過血的，隱隱還能感覺到幾分煞氣，無疑給先天帶著尊貴氣質的清王殿下增加了幾分唬人的氣勢。

　　“本王想想，本王帶你們回來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都是怎么跟本王說的？都是怎樣向本王保證的？會努力，不負本王希望，將來報效，回報本王，到頭來，這就是你們準備回報我的態度？”

　　“不是！”隊伍中幾個人仿佛突然有了默契，大聲說道。

　　“你們在說什么？嗯？大聲點，本王虧待你們了？沒吃飯？我聽不到！”

　　“不是！”

　　這回說話的人更多了，除了幾個站在邊緣的，張了嘴卻沒發聲外，幾乎全員都吼了一聲，臉色都漲紅了幾分，聲音大到站在場邊的顧柒染都不禁抬頭。

　　“本王還是聽不到。如果你們的意志，信念，目標只值這點聲勢，那好，本王也不勉強你們，你們隨時可以離開。

　　本王也不虧待你們，本王會給你們足夠你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銀子，你們拿上，趁早從哪里來回哪里去，我秦九琛，不養廢人。

　　你們都是本王親手帶回來的，本王第一次見到你們的時候，最小的只有三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一二，你們里面有各行各業的人，各家的子女，先前擁有著各式各樣的身份，你們所擅長的，所擁有的所見識過的都不一樣，但本王確定一點，你們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

　　那就是天賦。”

　　秦九琛語調高了幾分，一字一句的說，“你們都是本王親自挑選出來的苗子，你們的天賦從來不只在戰斗這一個方面，你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長處，而這些，才是你們克敵制勝的最重要武器之一。

　　本王希望的是，你們能盡情發揮自己的天賦，成長成最好的樣子，所以本王給了你們成長的最好條件，可是本王回來看到的卻是什么？

　　單一。

　　本王只能如此形容。

　　是，本王是說回來要看到你們的成績，但本王未曾說過讓你們必須都成為能夠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士兵！

　　看看，你們現在都成了什么樣子？本來該拿著針，紗布的手，顫抖著拿起了不擅長的劍，本王明明走前，以及這十年間回來的時候，給你們每個人都做過個人指導，甚至親手帶著你們入了門。

　　怎么等到本王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這樣？”

　　頂著秦九琛隱隱透出失望的眼神，一個女子深吸口氣，向前跨了一步，聲音似乎捎著些許顫抖的意味，“我們……沒有懈怠，也不想離開。”

　　“我們沒有忘記您的教導，也不是一味的盲目學習我們所不擅長的，我們一直有按您所教導的學習，練習，一直有進步著，我們只是想在這些之外，再進步些，再給您幫上些忙。”一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男子走了出來，目光清澈。

　　一個個人邁了出來，語氣有的平淡，有的激昂，但無一例外的是那份令人動容的真心。

　　“我們從未浪費自己的天賦，我們認真的遵循著制定的訓練計劃，我們只是把在計劃外劃定的休息時間，拿出來訓練。”

　　“我們只是希望，能給殿下一支更好的軍隊。”

　　“我們只是希望，能配得上殿下預先給我們起好的那個名字。”

　　“希望殿下不要生氣。”

　　“望殿下原諒。”

　　最后一句說完，眾人都安靜了下來，直直的看著秦九琛。

　　隊伍的氣勢居然在此刻融合，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合力，給一旁的顧柒染一種驚艷的感覺。

　　她彎了彎嘴角，似乎明白了秦九琛叫自己來的目的，輕輕鼓著掌走上前，驚擾了一旁樹上的鳥，卻沒有引來人們的視線。

　　他們的視線似乎在秦九琛的身上凝結了。

　　顧柒染走到秦九琛身邊，嘖了兩聲，沒有掩蓋眼里的驚嘆。

　　秦九琛見她過來，身上的氣勢瞬間斂盡，嘴角掛了抹微笑，讓盯著他的人群眼神一滯，“如何？”

　　“很好。”顧柒染毫不吝嗇自己的夸獎，“皇叔，這就是你叫我來想讓我看的？”

　　“嗯。”秦九琛坦然承認了，“我童年創建的軍隊，之前去北疆去的匆忙，便沒帶上他們，雖然算得上優秀，每個拿出來都是在某個方面出類拔萃的人才，但美中不足，是自誕生以來便一直呆在京城，像你一樣，從未上過戰場。”

　　“所以皇叔的意思是，讓我去南方時候帶上他們？”顧柒染眨了眨眼，“難道皇叔就不怕我害他們全部留在南方？”

　　“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殷…太傅的眼光，況且，我會去為你保駕護航。”

　　“那柒染必定盡力不辜負皇叔的信任。”顧柒染正色了些許，“對了，皇叔，這支軍隊，有名字嗎？”

　　“有，我的每支軍隊在建立的那刻，都會有一個預定的名字，也象征了以后的主要方向，他們也不例外，只是目前，他們沒有資格承擔這個名字。”

　　“哦。”顧柒染若有所思。

　　在場的人顯然已經聽懂了他們的話的主要意思，知道秦九琛沒有真的要怪罪的意思，頓時放下了心。

　　他們都頗識時務，在兩人對話的時候沒有一個不開眼打斷的

　　——或者說有的也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

　　等到他們現在話題告了一段落，才見他們齊刷刷拱手作輯行禮，高聲道，“清王手下，左軍四營第三都全體，見過太女殿下，太女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了。今日這里沒有什么太女殿下，把我簡簡單單的看作顧柒染便好。”顧柒染溫和道。

　　似乎見皇族不行跪拜禮是秦九琛手下人都默認的規矩。

　　這倒是讓顧柒染有點意外。

　　自從第一次見到秦九琛后，她意外的事似乎就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