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冷風正起,身披重甲的朱河卻沒有任何涼意,大戰已起,正是最讓人熱血沸騰時。
朱河也是從一個沙場小卒一步步的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其在軍中的名望儼然也是個傳奇。
武夫出身的朱河,多少也能感受到山頂之上的異常,這個縱橫疆場幾十年的漢子,即便走到了北疆第一人的位置上,其打扮也依舊是一副廝殺漢的模樣。
邊軍多戰事,士卒身上的盔甲也是多有磨損,而朱河身上這件重甲,即使是請山上大家精心打造出來的,也依舊是布滿刀槍箭戟的劃痕。
煉氣士之間的斗法,舉手投足之間便有搬山移海的威能,此次能在人煙稀少的瞰江山攔住那個修士,也算是給雙方找了一個大打出手的地方。
山上修仙之人法術萬千,在空曠的野外,一個孤狼一般的野修比邊軍輕騎還要難以監控制約。
為了讓邊疆四大供奉不在心有顧慮,真正抓住著轉瞬即逝的機會,徹底攔下那個修士,朱河一直待在山腳下沒有挪窩。
比大將軍朱河更為緊張的,是朱河身邊的重重護衛,數十名心腹皆披著精心打造的墨家重甲,死死的守護在朱河左右。
對于大衍邊軍最為精銳的武卒來說,僅僅是大將軍身邊的護衛陣容,都夠在野外吃掉敵國一支精銳之士的了。
可這次面對的是一名元嬰境的山上煉氣士,所有人都提起了百倍精神。
除此之外,朱河身邊還有三名實力超眾的隨軍修士。
一名身材魁梧的兵家修士永遠都是靜靜的陪伴在朱河左右,除了朱河少有的幾次親自沖鋒陷陣之外,北疆邊軍都沒有見過這個兵家修士出手。
一個擅長結陣布法的符篆道人,是朱河那個大衍王朝一等豪族出身的愛妻,給自家丈夫請來的救命底牌。
還有一個一臉淡漠的消瘦漢子,身著黑衣,胸前的衣襟上繡了一朵紫色蓮花。
朱河一定要維護北疆邊軍的威嚴,對于那個修士的項上頭顱是勢在必得,可這個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將軍也不想在這個瞰江山出什么意外。
陰溝里翻船是身居高位之人最為忌諱的一點,所以朱河除了搬出所有的北境供奉之外,還把邊軍的隨軍修士頭領留在身邊。
感受到山頂之上的氣勢波動,從尸山血海當中走出的朱河突然發現,自己此刻竟然有些難以抑制的緊張。
黑衣紫蓮頭領猛然抬頭,發現在山頂之上出現一股威壓浩蕩的氣息之后,滾滾云層赫然才山頂之上開始往下飄。
漢子來不及說太多,急聲道:“護將軍走,布陣,迎戰。”
后兩個詞自然是對著另外兩個修士說的,很顯然,消瘦漢子也不認為自己能攔下那快速下降的云層,還有消失在云層之上的硬茬子。
至于連四大供奉都沒有攔住的煉氣士,他又有多大概率是攔下,也管不了這么多了,軍紀所在,硬著頭皮往上沖而已。
云層貼著樹林的樹梢,從山頭往山腳下飄行。
不少隨軍修士從樹林中冒出,凌空祭出各種法寶,劈頭蓋臉的向層層白云里砸去。
悶沉之聲不斷,無一例外,飛近云層的法寶,全部支離破碎的跌落在樹林里。
引來山坡樹林里隨軍修士的陣陣驚呼和哀嘆,充滿無奈和疑惑。
朱河依舊是死死拽著身下坐騎的韁繩,不肯離去。
今日大衍北疆山上山下力量齊聚,依舊是徒勞無功,哪怕朱河看不到山頂之上的戰局,也知道被他委以重任的四大供奉多半兇多吉少。
此刻,朱河心里只有一個疑問,對方到底是什么來頭。
他朱河一身本事都在行軍打仗之上,自家不過一個四境武夫,跑又能跑到哪去。
與其當了喪家之犬后被人攆上,還不如就在此處等著看看,看看對方倒是是何人。
紫蓮修士尚未聚氣便被一個從云層里探出的巨掌拍飛出去。
手掌再落,直接拍碎了符篆道人布下的絕妙陣法,道人一口老血噴出,顯然受傷極重無法再戰。
一敗再敗之后,朱河旁邊的那個兵家修士,身披墨家大匠精心打造的重甲,大步向前飛奔。
祭出墨甲之后的兵家修士,便是元嬰的全力一擊也能吃得下,魁梧漢子飛身而上,直接被那個云層里伸出的金色巨掌拍入地底下,生死為止。
朱河臉色僵硬,伸手示意心腹死士莫要再動,靜靜的等著那云層來到他身前。
云落而散,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出現在朱河身前。
普普通通,沒有任何仙家氣度,如果不是出場方式太過驚駭,和市井里的農家老漢沒有任何區別。
朱河咬著牙問道:“許家坡,秦光,可是你所為。”
汲暗點了點頭,“為民除害而已。”
老人笑道:“因為那件而來,還搞出這么大動靜?”
朱河下馬,摘下頭盔,卻未解甲。
漢子的這個舉動只是向告訴手下眾將,無論接下來發生什么,都到此為止,不再戰。
再戰,徒生傷亡罷了。
汲暗看著眼前漢子的識趣舉動,笑著點了點頭,問道:“還有什么借口沒有,可以給你最后一次開口的機會。”
朱河想了想,求情道:“能否放過我手下的邊軍將士,他們只是聽令而已,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老人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聽令不假,可也有份啊,不過,我可以不追究。”
朱河心里原本緊繃的那根鉉驀然一松,總算是喘了一口氣。
最后,朱河心里還是好奇,仍舊不死心的問道:“閣下究竟何人。”
朱河見老人面無表情,生怕老人誤會,忙解釋道:“仙師別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死都死了,臨終前還希望問個清楚,省的到了下面當個糊涂鬼。”
汲暗一樂,“山上煉氣士,山下一武夫。”
老人瞇起眼,猛然間抬起手掌。
一瞬之間,汲暗身前的所有人都心生絕望。
大將軍倒是認命的很,笑著閉上雙眼,打算坦然赴死。
軍人天生馬革裹尸還,只是如今達成了一半,死在了戰場上,就是死的有點憋屈。
汲暗抬頭向遠方看了一眼,自己這么一折騰,不光是被負責巡守神洲中部的儒家學宮修士、墨家宗壇修士記入在案,連那幾個老家伙也會聞著味跟過來。
一想到這,老人心里就有點不開心。
汲暗伸手一擺,沒好氣道;“別在這裝可憐了,快滾吧”
不理朱河眾人的驚愕之情,汲暗略一運氣,整個人拔地而起,直接飛向山頂之上。
老頭子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世界,老一輩的該放手就放手好了,當年要是他們這幫老家伙想明白這一點,就不會出現曹無念那樁事。
煉氣士,武夫,大巫,都是修行,能在山上當個好人就很好了,沒必要在乎許多。
這么一想,也許該把大巫之法傳給周福氣的,汲暗一個人悶悶的想著。
此時站在山頂之上不知所措的周福氣,自然不會知道朱河的當權者一怒,反而成就他的未來之路。
沒有理由,卻又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