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從墻上一掠而下,氣血波動旺盛至極。
蘇牧冷汗嗖一下子冒了出來,剛忙調動氣機返巢,平復下躁動的氣血氣機。
馮遣唐腦瓜子嗡嗡的響,但還是上前一步擋在了蘇牧身前,對那來者不善的枯槁老者低身行禮,開口道:“馮遣唐見過師叔祖。”
那老者冷哼一聲壓根不搭理馮遣唐,目光越過了他,落在了蘇牧身上。
蘇牧也學著馮遣唐的樣子,對這位老者行禮道:“小子蘇牧,見過前輩!”
老者絲毫不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的在蘇牧身上剮著,聲如洪鐘,底氣比年輕人還足上三分:“你自一進入我神拳堂的大門,就一直在吸取老夫散溢出來的氣血,自以為做得隱蔽,還趁機偷學我神拳堂的功夫!”
蘇牧微微皺眉,低著頭,畢恭畢敬說道:“在下先行告罪一聲,只是這散溢出的氣血是無主之物,有能者舉止,在下自認自己的行為沒什么不妥,至于武功路子,觀摩貴門派訓練是魏專員安排,況且天下武者一家,學多學少全憑天資,神拳堂功夫的精深處我一介三重樓不到的武者也模仿不來,說照貓畫虎都言過其實,怎會有偷師一說。”
帶領神拳堂坎坷多年的老人冷笑一聲,語氣帶著幾分譏諷,“魏子舟?哼,油腔滑調,倒成了我神拳堂罪有應得的了!你這般行徑,分明魔道行為,老夫帶領神拳堂多年,最是惡心這等竊賊的行為,外賊竊錢財,家賊竊氣數,神拳堂淪落至此,全是被賊人禍害的!”
名為連滿倉的老者氣血沸騰,心臟跳動的聲音如敲大鼓,悶悶作響,周圍人紛紛臉色發白,急忙退出四五丈開外,氣溫也似乎變得越來越熱,無形的氣機在周圍一遍遍翻滾。
蘇牧面色一寒,體內氣機躁動非常,抬眼看到了那依舊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心里稍稍一安,依舊是抱拳行禮:“小子入江湖不過三月,為維護江湖安定加入漁夫閣,從未行過禍害江湖的惡事,倒是前輩的這般胸襟,于江湖何益?”
此話一出,頓時安靜下來。
馮遣唐都懵了,這都什么情況,怎么好端端的就吵起來了。
連滿倉一雙神瑩內斂的眸子微微瞇起,周圍的氣氛凝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養意境界的高手,僅僅心念稍微一動,就有這般壓迫感。
蘇牧絲毫不懼,死死盯著他。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么做,自己好像也不是那種硬氣的人,但今日這般情況,卻著實讓他不悅的很。
師叔祖向前走了一步,一絲塵土都沒有帶起,如同縮地成寸了一般,出現在了蘇牧的面前。
“但這話說得倒也不錯……”師叔祖忽然出手,一拳頂在了蘇牧胸口之上。
噗嗤!
蘇牧登時一口鮮血噴吐出來,神藏中如烈火灼燒了一般,渾身的氣機不受控制的洶涌起來。
“師叔祖……不能殺他呀,不說他是魏師叔帶來的,這蘇牧是漁夫閣的三級員工,您怎能……”馮遣唐頓時急了,師父當時把帶他參觀的任務交給自己的時候還暗自竊喜能逃一天的課業,可誰成想到會演變成這個局面。
蘇牧面色潮紅,像曾經體力不好的時候跑完一千米一樣,眼神奇異的看向連滿倉那張喜悲不驚的臉。
“你的話說得不錯,那老夫這般舉動,對江湖可有益處?”
蘇牧頓時躬身,“多謝前輩解惑,提攜后輩,自是對江湖有極大裨益。”
“哼!”
師叔祖頓了頓,說道:“你可愿拜在我神拳堂門下,你天資不錯,修行進度卻馬馬虎虎,基本功明顯不扎實,你若拜在我神拳堂門下,我保證你跟他一個待遇。”
蘇牧看了眼身邊的一顆光溜溜的禿頭,尷尬的笑了笑,“晚輩乃漁夫閣三級專員,雖然暫時還未正式落實下來,也算得上是江北的邊緣骨干成員之一,貴門派的確十分優秀,但晚輩若是以這個身份加入貴門派,怕是有些不妥。”
師叔祖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他一番,“姓魏的讓你來偷師,是存了這分心思的,他對你倒是不錯,但想集百家之長……憑你,怕是有些癡心妄想。”
蘇牧聞言,神情稍稍一變,但隨后便說道:“感謝老前輩的好意,可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路,或許這條路不曾長久,但卻是最適合我的。”
連滿倉聞言挑了挑眉頭,“你才吃過幾年的飯,看了幾本書便覺天下不過如此?不曾走過的路,怎知不適合?”
蘇牧感受著兜里揣著的手機,微微一笑:“您就當我是年輕人的自負吧。”
連滿倉搖搖頭,有些失望,轉身欲走。
蘇牧眨了眨眼,心思稍稍一動,大聲說道:“前輩如若不信的話,可敢與我立個賭約?”
“哦?”
連滿倉覺得有些好笑,但也覺得十分有趣,一個輕狂的小子,方才還指著鼻子罵自己,現在卻要和自己對賭,于是饒有興致的問道:“你想賭什么?”
“就賭我的路!”蘇牧說得擲地有聲。
連滿倉正了正神色,想了想,伸手指了指被遺忘在角落里的馮遣唐,說道:“既然如此,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除了用下三濫的手段,什么武器隨便你用,我要你將他擊敗,如果你能完成的話,神拳堂力所能及不違背生存之道的,都能允諾給你。”
馮遣唐愣愣的看了看師叔祖,神情很無辜,這怎么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給扯進去了。
蘇牧攥了攥拳頭,打量了一番馮遣唐,方才的追殺還讓他記憶猶新,不過他還是說道:“晚輩接下了這個賭,我也不要別的,只要神拳堂的心法秘籍!”
連滿倉笑了笑,踹了一腳還在那愣著的馮遣唐,怒道:“你聽見這小子說什么了沒?他要神拳堂的師承,到時候你要是輸了……”
馮遣唐趕忙說道:“師叔祖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保證神拳堂師承不外泄!”
連滿倉滿意的點點頭,看了眼蘇牧,似乎氣性上來了,又想起這小子先前叫罵的內容,越看越別扭,說了句期待,便走了。
“……”
蘇牧對馮遣唐一抱拳,但還不等他開口,對方就一溜煙的跑了,一句話都不想聽他說。
“至于嗎……”
…………
到了下午,神拳堂每周例行的會議。
這里倒是真不把蘇牧當外人,這種門派內部的會議都敢讓他進來。
但蘇牧也不會自找沒趣的指手畫腳,自己既沒那本事也沒那心思,饒有興致的聽著神拳堂這些年這些天的情況,有些感觸。
他一邊聽,一邊默默運轉著氣血,徑自消化上午那位年邁的師叔祖給他留下的裨益,那一拳,打通了許多一直因為自己瞎練功夫而郁結下來的脈絡,相當于梳理清了河道,百川歸海一般,實力也漸漸水漲船高。
只要自己能用這份氣血成功的將全身骨骼淬煉一遍,這二重樓的境界便算圓滿了,自己也能順勢步入三重樓的境界。
但淬骨這一環節在江湖上沒有既定的方法,蘇牧在幾個星期前剛剛步入二重樓境界的時候,既沒有師承也沒有訓練的方法,白老板也不教,只能東拼西湊的一邊厚著臉皮問別人,一邊自己瞎摸索著練。
自己身上每塊骨頭都被淬煉過,但程度都不是很高,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有的腌得味重了,有的還沒腌入味。
所以蘇牧才會萌生出集百家之長的這種窮逼想法。
“其實就算到了三重樓,想打敗馮遣唐,也挺困難。”蘇牧瞅了眼認真聽講的馮遣唐,嘆了口氣。
他有些佩服自己的膽量,那種情況下還敢跟那位師叔祖立下這么個賭約,若是贏了的話,自己能弄到本秘籍來練,但要是輸了的話……似乎也沒啥事,頂多丟點人而已。
“這么看來,這筆買賣劃算的很吶!”蘇牧想想還有些激動,暗自笑了起來,環顧著四周。
一個門派發展至今挺不容易,在嵐組織的節制之下,競爭壓力小了,但競爭力也逐漸的沒了,但卻偏偏迎上了秘境大開發這個浪潮。
這是巨大的機遇,更是嚴峻的挑戰。
馮遣唐在他旁邊坐著,很不自在,這貨上午才給他找了一堆麻煩,現在越看他越不順眼,但也不能趕他走,只能一邊嫌棄一邊忍耐。
他的師父,神拳堂堂主談論到臨唐嶺的局勢,忽然提了一句,似乎就在今天,上頭忽然給臨唐嶺的陳家下了一道飭令,據說是陳家有人對漁夫閣員工不夠尊重,還要威脅漁夫閣員工的生命安全。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但上頭只是申飭了一下,看來也并沒有把事情擴大的意思。
申飭下來了,雖然陳家上上下下都很疑惑這條飭令,但還是表出了萬分抱歉的態度,將小紙條里提到的陳元垳關了禁閉。
馮遣唐很疑惑,陳元垳什么時候去招惹漁夫閣的員工了?臨唐嶺地處偏僻,跟漁夫閣駐江北的幾大分部離得都挺遠,平時里也很少有員工往這邊跑,除了這些天沖突不斷,姓蘇的這貨和那些氣焰囂張的臨時工才被派遣了過來。
沒由來的,馮遣唐忽然轉頭看向蘇牧。
蘇牧打了個哈欠,對馮遣唐的目光報以微微一笑,繼續聽堂主的講話。
“……”
…………
等到會議結束,天都快黑了,蘇牧感覺很困,會議到了后頭他根本聽不下去了,但馮遣唐似乎很有精神,一直聚精會神的聽堂主及各位師叔級別的人的發言,全村的希望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蘇牧找了個借口告罪走了出去,長長的呼吸了一口帶著晚風氣息的涼氣,天是越來越涼了,江北這里。
他緩步在神拳堂里走著,也歸功于馮遣唐早晨的追殺,不知不覺的倒是帶著他把神拳堂溜了個遍,這個武者勢力所在的地方雖然破敗頹圮,但該有的東西都有,絲毫不差還品質極高,每年漁夫閣都會給這個勢力撥不少的經費。
其實原本都是神拳堂單方面向漁夫閣交款,只是到了后來逐漸沒落下去,神拳堂的世俗產業也經營的不好,跟江北的許多別的勢力又弄得勢同水火,干脆就跟嵐組織簽了個協議,吃穿用度都從漁夫閣的經費里撥,但門下弟子要供漁夫閣隨時驅使。
這種協議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至少讓這些傳承不至于斷絕了,但也失去了很多自由,放眼江湖,許多經營不善的武者勢力都會和漁夫閣簽這種協議。
而那些產業經營的極為紅火的,像是白霧山莊那一類的,則是把目光放在了更高的決策層面了,當然,僅僅是在一方的江湖之中。
不知不覺,蘇牧已經溜達到了門口,尋思了一下,走了出去。
“既然已經跟人定下了賭約,怎么說也不能就這么干等著輸吧。”
漸進傍晚,天色被暈染的橙黃,但卻不晃眼,落葉金黃,陽光金黃,金秋二字貼切至極。
蘇牧手掌按在冰涼的石敢當上,這處背陽的墻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被太陽雨露均沾,說來有些可憐。
臨唐嶺的發展歷史并不長久,從存在以來,基本上就是江湖人士聚居的一處地方,久而久之,才有了這么一批地方的世家。
石敢當上“泰山”的字樣已經快被侵蝕的不可見,周圍的墻壁都是新的,唯獨這一處獨具滄桑,想來也都是迎合這處墻壁的風格建的。
蘇牧目光投向不遠處,前邊便是剛到臨唐嶺時,過門而不入的柳家了。
春色滿園關不住,秋色同樣關不住,一株筆挺的銀杏樹將秋意和古韻頂托起來,涼涼秋風吹過,片片盤旋落下,紛飛如蝶,安靜而熱烈。
“還是算了吧……”
蘇牧放眼朝四周看了看,貼著墻根,翻身上墻。
“正常路子去,恐怕處境會變得很微妙,而且既然是來偷師的,總要低調一些才對。”
就這樣,一個賊兮兮的身影每天每夜都活動在各個世家大族的院落內,但沒有任何人發現了他,而那位被魏子舟一直留在臨唐嶺的蘇專員,在眾人的眼里,一直被當成了神拳堂的座上卿,雖然后邊偶有露面。
年輕一代是未來要接過上一代擔子的人,這位蘇專員被魏子舟親自留在自己曾經的門派里,顯然是魏子舟的親信,與他接觸接觸對處理自己和漁夫閣的關系也有好處,于是便借口處理之前兩個臨時工留下的爛攤子,將這位蘇專員邀請過來。
只是不知為何,每次邀請這位蘇專員到場后,陳家的陳元垳總是一臉怨氣的盯著他,仿佛是被欺騙了感情的少女一般。
這似乎讓那位蘇專員感覺很不自在,于是將一堆遺留下來的問題處理好,跟這些年輕弟子攀談了幾分之后,便不再這些年輕一代的面前晃悠。
臨唐嶺內一片安靜,但與之相對的,漁夫閣不知為何,在這段時間內變得暗潮涌動起來……
…………
三日后,神拳堂內。
魏子舟來了,宋小雨也被自己給叫過來了,雖然不知道叫這貨有啥用,但使喚人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蘇牧也樂在其中。
魏子舟淡淡說道:“盡管說吧,我那位師叔向來不會說好聽話,這么多年早習慣了。”
傳達命令的小光頭聞言,硬著頭皮答道:“師叔祖說您請自便,今日他……不接待外人。”
魏子舟把玩茶盞的手微微停滯,手指肚摩挲著還殘存著溫熱的底座,不發一言。
氣氛無比沉默,這聲音不大,廳堂內無人言語,所以也基本落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本來還有些許喧鬧的大廳一下子變得落針可聞。
小光頭如坐針氈,低身行禮,汗滴都掉在了地上。
“魏師兄,還是算了吧,師叔這些年實力一直難有起色,脾氣也有些古怪……”神拳堂堂主面帶苦澀的說道,這位師叔脾氣也太剛了些。
魏子舟站起身來,臉上瞧不出什么情緒,平靜說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再叨擾了,我來臨唐嶺還有要事,堂主不必送了。”
“這……”
魏子舟對蘇牧說道:“我們走吧,你不必在這里繼續待下去了。”
蘇牧心中一凜,這是要圖窮匕首見了嗎,這些日子里世家大族表現的很安靜,但聽自己在總部的熟人說過,江北各個分部,尤其是江北總部,人事調動十分頻繁,幾乎到了朝令夕改的地步,混亂不堪。
這是要將戰場轉移到江湖的執牛耳者身上了嗎?這些世家有這么大的能量?
蘇牧當時也不敢這么懈怠,一個電話給魏子舟打了過去,但對方卻平靜的令人發指,就說了兩個字——別慌,然后便掛了電話。
然后現在一回來,便要帶著他去起事,
馮遣唐默默站在師父身邊,瞧瞧位高權重的魏師叔,又瞧瞧站在魏師叔身邊的蘇牧,腦袋有些大。
走出了大堂,蘇牧跟著魏子舟一直朝前走著,后邊跟著堂主和馮遣唐。
說是不送,哪能真不送!
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然后右轉一下就到了大門口,路很寬闊,也很順暢,沒有迷路那一說。
魏子舟面前出現了一堵墻,旁邊有一株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的大樹,落葉紛紛,有些凄涼。
“滾蛋!”
一個如洪鐘一般的聲音從墻后邊傳了出來。
魏子舟拳頭攥得緊緊的,語氣不再平靜,“師叔不覺得有些過分了嗎!”
“覺得我過分的話,那便進來說話!”
“早有此意!”
氣機一下子暴漲,魏子舟一躍而上,翻身入了墻。
“???”
“???”
馮遣唐都傻了,這倆人是不是都跟師叔祖八字不合,一個敢指著鼻子跟師叔祖叫罵,一個二話不說直接動手,這都什么人吶!
蘇牧也愣在當場,看了眼神拳堂堂主,后者遲疑了片刻,嘆了口氣,學著魏子舟的樣子也翻過墻頭進了這處院子。
“馮兄,我們去看一眼吧,畢竟這種級別的戰斗可遇不可求,雖然不合規矩……”蘇牧雖然是請求的態度,可自己話還沒說完就已經翻身進了院子。
“……”
馮遣唐也翻身進入。
……
連滿倉雙手合十,作懶抬眸的慈悲狀,院子里本就葉子不多的樹此時無風自搖,落葉如云卷積而起,氣機猶如火爐,沸騰至極的氣血則是爐火,兩者相向而行,好不熱鬧。
魏子舟也不說話,只是平靜的看著這位師叔不斷攀升的氣勢,氣機暗涌,也是如爐火一般旺盛,運轉起來多了幾分煙火氣,兩尊火爐幾個呼吸間對撞了不下三百次,院墻搖搖欲墜。
“收手吧,經費本就不充裕,家徒四壁要是連四壁都沒了,豈不更是貽笑大方?”魏子舟淡淡說道。
老者的面目不再慈悲,大笑起來,壯碩的體格別有一番豪氣,言語中帶著七分譏諷,“神拳堂的事情用不著你個外人來操心,魏專員顧好屁股下的官位就好!”
空氣炙熱,白色霧氣與血紅色的氣血之力交織騰升,連滿倉枯槁的面孔竟是如枯木回春,漸漸潮紅飽滿了起來,院內一株凋零的殘枝登時崩碎。
魏子舟皺眉,這分明是不惜命換來的老樹逢春,說是回光返照都不為過,到底是橫練的外家功夫,有幾人能像白霧山莊的嚴伏櫪一樣老而彌堅?當年師祖是,這位從年少一直硬氣到老,估計也會一直硬氣到死的師叔更是。
他輕呵口氣,一步踏出,遍布院落躁動的氣機頓時一凝。
那些話說是給蘇牧聽,但何其不是指桑罵槐,斗氣斗狠,但誰又不是自家人了?
那口氣仿佛是將從進了大門之后的所有郁結之氣盡數吐出,一吐一納,新氣又生,一生二,二生三。
七重樓的桎梏,被一腳踏碎,就此進入武者的養意境界!
左招手,右勾手,天下意氣入我懷。
爐鼎通明似琉璃。
吐一納三,起火,包羅天地。
銅壺煮三江。
連滿倉臉色稍稍一變,目光凜冽,大喝一聲:“老夫也曾在此境界停留,既是讓你入了養意之境,我便再給你這白眼狼當一回磨刀石!”
伴隨著一聲怒喝,天地風云都似乎變了幾分,陰云密布的天空隱隱閃著雷,演武場后院的大柳樹搖搖欲墜,地板青磚一塊塊碎裂。
此時神拳堂的弟子無論外門內門是否帶傷,能出來的基本上都被這場一言不和聲勢浩大的比試吸引了出來,一些還在此停留的世家族人也躍上墻頭,暗自觀摩這位不顯山不漏水的魏專員到底有幾分斤兩。
蘇牧拼命調動體內的氣機抵抗著兩尊火爐的碰撞,漸漸力不從心。
輕扣齒敲天鐘,氣走泥丸,將抱樸決修來的一池水調動起來,這才一直拼到現在。
這種級別的拼斗可遇不可求,既然存了偷學幾招的心思,為了看得仔細,還是得舍得一身剮湊到跟里。
那名為連滿倉的老者明面上實在罵自己,實際上卻是一直在跟魏子舟較勁,現在倆人倒是真打起來了,但卻都沒拳腳相加,全憑斗氣,相比武者,這倒有幾分練氣士爭斗的意味。
當他再度觀望起這場戰斗時,才發現這倆人已經開始正面碰撞起來了。
師叔肌肉鼓脹,腳底生根,一拳擊出,三股氣機扭曲糾結在一起,碰撞著在魏子舟身上炸開,后者卻是不躲,挨了這一記劍走偏鋒的窩心炮,氣機流瀉之間,碾碎了暗藏在這一拳背后的爐火氣息,腳步變換不停,一氣上昆侖,依靠磅礴的內力招架著連滿倉的拳,卻有些倉皇。
師叔冷笑一聲:“真是越活越倒退了,我看你干脆崩碎你的養意境界,老老實實的混個六重樓得了!腦袋又被驢踢了?”
隨后便飛起一腳,直戳魏子舟太陽穴。
魏子舟面色不變,運氣將有些礙事的寬大袖口震碎,抬肘擋下了這殺機四伏的一記戳腳,隨后直搗黃龍一般,探手將師叔的腿抱住,梅花彈指的手法打在了堅固似鐵的肌肉上,卸去力道,將師叔甩了出去,再度砸碎一道墻。
連滿倉在空中甩出一個劈山炮的架勢,氣機如甩長鞭,在空氣中炸出一道道震耳欲聾的聲響,魏子舟不急不忙的躲著,躲不下的就硬扛著,一拳開山炮砸向師叔的胸口,后者身子一扭,氣機外泄似墻壁,攔下了七八分的力道,雙手扣住了魏子舟的脖子,十指如勾,魏子舟腳底生根,踩游龍樁步法,氣燒天靈,借勢一記頭錘砸下。
年邁師叔被這記無理手撞得頭昏眼花,當下有些氣結:“你這些年學得都是什么地痞招式?用來與別人對戰簡直貽笑大方!”
魏子舟卻忽然笑了,笑得狡黠,一如當年偷著給這位一直苦于剃頭酷刑的師叔用刮胡刀刮去三千煩惱絲的時候。
連滿倉雙手合十,火爐再度沸騰,氣機郁結,竟是有要把魏子舟吞入其中的意思。
“說來也慚愧,一門相傳的外家功夫承自釋家,可到了修得氣機內力,依靠的卻是道家的起火得長安之法……”
魏子舟肌肉暴漲,脫胎于起火決的銅壺起灶,氣機在經脈中似火燒,瘋狂出拳,卻一一被這氣血意氣皆是充盈至極的火爐鎮壓不得喘息,只好拼著受傷再提一氣,爐火像是被丟入了幾滴水,霎時滋滋作響起來,但卻依然還是被師叔的爐火灼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