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下去似乎也不是個事,幾位藏得極深的當家人這才姍姍來遲,一邊招呼著各自族人清理現場搶救傷者,一方面爭先恐后的向魏子舟告罪,那樣子比親手殺了爹還要多悔恨幾分。
這時候撕破臉皮的世家之間倒是又如膠似漆起來,也不顧冷著臉不說話的魏子舟,各自怪罪著自家輕狂的年輕人,打起來那是真的下狠手,原本沒多少傷的也給打得跟躺在地上的差不多,同時也招呼著方才打架的不要有門第只見,相互救助,就差把酒言歡拜把子了。
荒唐!
蘇牧覺得心里有口氣,郁郁寡歡,不甚舒服。
荒唐的開局,啼笑皆非的收場。
操刀之人是誰?
蘇牧想到了那位坐鎮江北分部卻從未露面的江姓專員。
“究竟有多大的手筆?”
這里事態的發展遠超自己的想象,魏子舟透露給自己組織上的大動作,自己推斷的局面遠沒有這般精彩,原以為頂多將這些世家安插在漁夫閣的釘子拔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年輕。
江北第一刀遲遲未露面,魏子舟只說還不到時候,可要等得又是什么時候?到了那個時候,這些諂媚虛偽的世家當家人會演繹出何等精彩的神情。
心里癢癢的,有些想升官了。
蘇牧留了個心眼,招呼上捂著腦袋的宋小雨去幫著神拳堂抬那些倒地不起的小光頭們,這讓神拳堂的弟子對他們多了幾分好感。
馮遣唐情緒有些低迷,拳頭上淌著血,不是自己的。
蘇牧走到他身邊,想要扶他起身,卻被他甩了開來,咬牙起身,氣機卻如潰堤一般傾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馮兄比我大不了幾歲,卻獨戰六位比我年紀大上十來歲的資深武者,這等氣魄本事著實令人佩服。”蘇牧也不惱,再去扶起這位全村的希望,后者哼了一聲,也沒再做那傷人心之事。
蘇牧默念《抱樸決》中字句,胸口內的深淵微微閃耀,帶動一抹有些不一樣的氣機悠悠傳出,貼在馮遣唐心脈上,緩緩送入,化去那位陳家武者一記手刀留下的生冷內氣。
馮遣唐暗自心驚,那氣機將入心脈的時候本能的反抗,發現這人只是在幫自己順氣化氣,也就不再阻止,緩緩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內家的路子?很厲害了。”
蘇牧笑笑,收回手掌,將這位體魄雄健的年輕人扶起,說道:“比起你這一手炮錘長拳的功夫差得遠了,我的上司,剛才救了你的那位魏專員對你可是贊不絕口啊。”
馮遣唐咳嗽了兩聲,提了口氣整合起渾身上下潰散的氣機,有些落寞的說道:“還是太弱了,當不得魏師叔如此高看。”
一旁幫著搬那些體格健碩無比的光頭的宋小雨看著倆人商業互吹,大翻白眼。
“非要與那些人自己就內訌掉的人爭個長短,何苦呢,神拳堂暗自休養生息,你也一步步進境,總會再現當年那繁盛的景象。”蘇牧寬聲勸慰道。
馮遣唐搖搖頭,許是蘇牧先前言明自己與魏子舟關系匪淺,這才與他說道:“那樣就太遲了,我雖然不是很懂,但師父總說現在與以前那一灘死水一般的江湖不同,對我要求極高又寄予厚望,我豈能辜負這份情誼!”
蘇牧頓時默然,想到了云緣書苑,想到了廣寒枝,想到了秘境,想到了死在秘境里的李慶年。
確實是不一樣了!
秘境的橫空出世,雖然現在依舊還在嵐組織的嚴密掌控之下,但在江湖中掀起的波瀾卻始終不曾停歇,而想堤潰蟻穴一般瘋狂蔓延,明面上的爭執越來越少,暗潮越日漸洶涌,從那銀月閣的事情中就可窺得一二。
數不盡的資源,日漸充盈的靈氣,更大更多的機緣,像是一味讓人垂涎三尺的珍饈,勾著那些武道遭遇桎梏的人們和那些一直野心勃勃的江湖大勢力。
而那群練氣士似乎更是視之若珍寶,不惜和嵐組織撕破臉皮也要去秘境里爭一爭。
這群山上人全然沒有隱士高人的氣度風范,有的只是數不盡的詭譎狠厲的手段,像是一個個窮兇極惡的賊,那些竊據高境界的手段更是狠辣至極,那位年輕游子呵氣斷山脈,獨立浪頭的練氣士出手便是席卷天地的狂龍勁氣……
在漁夫閣的記載里,練氣士似乎并不是這種狂熱的暴徒形象,更多的是那隱士高人救苦救難普度眾生的事跡,只是不知道為何,現在冒出頭的這群人都是這種令人不齒的行徑。
蘇牧一邊與馮遣唐不咸不淡的攀談著,一邊關注著魏子舟那邊的形式,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花來,只得搖搖頭,扶著這位心高氣盛卻難掩樸實本性的光頭進了神拳堂的門。
這一幕也落入了在潦草收場中世家弟子的眼中,皆是冷眼怒目,心中不屑,低哼不斷。
在一旁冷眼觀望的柳成楠嘴角卻掀起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對身邊的老仆說了幾句,老仆身形一晃,隨后消失。
寥寥草草的收場,只留下滿地的狼藉。
就在魏子舟身邊的世家家主們臉上有些不太好看。
魏子舟轉向他們,疾言厲色道:“今日的事情影響極為惡劣,簡直前所未聞,小輩沖突也就罷了,一群上了五重樓的武者還來參戰,打著小輩的旗號來行悖逆之事嗎?”
眾家主一副唯唯諾諾的神情,低眉順眼不說話。
魏子舟心中好笑,這群齊心不正的人不去拍戲真得可惜了,繼續說道:“此事就此作罷,我會如實上報,各位自求多福吧。”
“魏專員還是給條活路吧,做人還是留一線的好,日后也好相見,江北畢竟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的,您說呢?”一向不是很合群的江家家主突然開口道。
幾位家主這時候倒是不說話了,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魏子舟。
魏子舟作勢遲疑了起來。
陳家家主是一位上了年紀的長須老者,他笑呵呵的說道:“魏專員不妨到府上一敘,今日給漁夫閣平添如此多的禍事,實在過意不去呀。”
幾位家主也紛紛跟風表態,只有江家家主江有福冷哼一聲,撇開臉不去附和。
魏子舟還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樣,沉思了許久,最終說道:“諸位回去等消息吧,此事漁夫閣不會偏袒任何一方,三個工作日之后,自會有處罰下來。”
家主們面面廝覷,皆是嘆了口氣,見他這般油鹽不進,終是行了個禮離去。
蘇牧適時地走到了魏子舟身邊。
“你好好看,好好學,其中門道要你自己去領會。”魏子舟開口說道。
蘇牧認真的點點頭。
魏子舟徑自嘆了口氣,說道:“走吧,先去神拳堂見見我那位師弟,再看看能不能見著我那位師叔吧。”
蘇牧撇撇嘴,就你師叔方才對你的那般疏遠的姿態,現在去拜訪可真是挑了個好時候,不過也不能不去不是?這份承自上一輩的香火情還是得有的。
“老大,那江北第一刀今天見不到了?”
魏子舟卻是沉吟了起來,隨后露出了一絲笑意,平靜說道:“這還不好說,得看那位設局的江專員手段高不高明了,不過打估計還是得打的……”
他眼眸微瞇,一字一句地道:“江北這鍋渾水,就從臨唐嶺這個小地方開始攪起了!”
“我看那幾位家主倒是正心誠意,但要記住,咬人的狗不叫。”
蘇牧跟著魏子舟緩步走著,問道:“我還是不太明白,今日這個混戰的局面是各位家主私下授意,可……沒理由啊?他們嫌事不夠大嗎?”
魏子舟頭也不回,似乎笑了一聲。
“狗想咬人,也總需要個由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