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慕怡芷的囑托,沒有人知道一滴清淚,從慕晚珂眼角劃落,瞬間消失不見。
“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請安的慕允文眉頭一皺,怒喝道:“一大早的,叫什么喪,沒看到老爺正在喝藥嗎?”
管事苦著臉道:“回老爺,外頭都傳開了?!?p> 慕老爺喝了一口藥,嫌苦,索性推開問道:“把話說清楚,什么傳開了?”
“老奴剛剛上街,聽到滿大街的人都在議論昨兒的事?”
慕允文接話道:“都在議論什么?”
管事大著膽子看了二爺一眼,忙道:“外頭都在傳,咱們府里過河折橋,一看到瑞王不行了,就要去抱賢王的大腿。還說……還說……”
“還說什么?”慕老爺大喝一聲。
“還說……連個傻子都不肯放過,二奶奶要是地下有知,一定化作厲鬼找上門?!?p> 慕允文臉色大怒,沖上去就是一記窩心腳,罵道:“放屁……”
“老爺,老爺……”不等慕允文罵出口,慕老爺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一時間,灌水的灌水,掐人中的掐人中,房里亂作一團。
午時剛過慕府后門敞開,兩輛馬車魚貫而出,后頭還跟著一輛平板馬車,馬車上堆滿了東西。
慕怡芷倚門而立,雙目含淚,直到看見馬車拐出街角,方才由丫鬟扶著回去。
走到聽風閣時,卻見煜王搖著扇子,翩翩向她走來。
她上前,低頭一福行禮。
眼前的女子眉清目秀,雖不驚艷絕絕,卻自有一股子氣度。
周煜霖知道她是慕府老大家的庶女,瞇了瞇眼。
“二小姐這是從哪里來,要往何處去???”
慕怡芷垂著頭,不欲多說,輕聲道:“煜王見諒,太太那頭還在等著?!?p> 說罷,福了福,帶著丫鬟匆匆離去。
周煜霖眼中閃過疑惑,朝身后的阿尹抬抬下巴:“去,打聽一下,這府里一大早人來人往,鬧鬧哄哄的,到底何事?”
須臾,阿尹去而復返。“回爺,昨兒行宮的事,外頭都在傳開了,慕家老爺氣得暈了過去,這會子府里忙著請醫(yī)問藥?”
周煜霖盤坐在榻上,修長的手放下一顆白子,意味深長的道一了句:“喲,這么私密的事,怎么就傳開了呢,誰這么大嘴巴,還是說有人故意的?”
對面的江弘文頭也沒抬,放下一顆黑子,輕聲道:“當事雙方恨不得多蓋幾層遮羞布。”
周煜霖眉心一跳,“啪”的一收扇子,目光向?qū)ψ慕胛那迫?,后者正好也向他看來?p> “你是說她?”
江弘文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冷笑道:“難道是我?”
阿尹耳聰目明,知道自家爺嘴里的“她”是誰,低著頭又道:“六小姐被送到莊子上去了,剛走不過半盞茶的時間?!?p> 送莊子上去了?表兄弟倆交換了一個眼神,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意。
許久,周煜霖把手中的棋子一扔,老神在在道:“這慕府害得弘文生病,害得我三哥被咬,罷了,罷了,爺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來人,替爺收拾東西,咱們也往行宮小住幾日?!?p> 江弘文哈哈大笑。
周煜霖學著阿尹的樣子,白了他一眼:“笑什么,要不你留下?!?p> “說什么鬼話。你上天,我上天,你入地,我入地。亭林,別忘了我是來投奔你的。”
“郡主,不好了,煜王向老爺辭行了?!?p> “什么!”平陽郡主搖搖晃晃起身,臉色有些難看。
昨日這一鬧,加之又淋了雨,一大早她就感覺到鼻塞頭痛。怕過了病氣,也就沒往聽風閣去。誰知,一個轉(zhuǎn)身,連八弟都要走。
這……這讓一府的人,如何看她!血氣往上涌,平陽郡主只覺得腦袋暈暈的,渾身上下半分力道也使不起來。
曹嬤嬤忙上前扶住了,道:郡主?”
平陽郡主連連搖頭,閉了閉眼睛,從喉嚨里吐出一句話:“你去傳個話,讓小姐代我送送八弟。”
曹嬤嬤眉頭一揚,道:“郡主放心,奴婢這就去?!?p> “等等,讓小姐幫我在煜王面前分說分說。”
曹嬤嬤點頭道:“郡主放心,小姐聰明著呢,知道怎么說對郡主有利?!?p> 馬車里鋪著薄薄的一層被褥,慕晚珂被杜嬤嬤摟著,心里思量著二姐交待的那些個話。
瑪瑙手里摟著包袱,低聲道:“這莊子不知道有多遠,若遠的話,小姐義診就不方便了?!?p> 慕晚珂一聽這話,收回思緒,道:“李平那頭,可留傳了消息過去?”
瑪瑙挑起簾子,露出一條縫,指了指遠處,笑道:“小姐,瞧見了沒有,他怕慕府對咱們不利,在后面跟著呢。”
慕晚珂閉了閉眼睛,很快又睜開,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沉靜幽深的眸子,又大又亮。
“只可惜了院后面的那幾株草藥,都極為珍貴難得?!?p> 瑪瑙笑道:“小姐放心,奴婢都拔來了,連那個洞都堵住了?!?p> “好瑪瑙!”慕晚珂由衷的贊了一聲,輕聲道:“咱們這次能出了慕府,算是意外驚喜。”
她不必整日戴著面具過活,與外頭聯(lián)系也更方便了。
杜嬤嬤笑道:“小姐,要不咱們索性就脫了身吧,反正慕府也長久不了,何必在那府里苦熬著。咱們自己入京,豈不痛快?!?p> “嬤嬤說得對,憑小姐的本事,離了慕府,還不愁沒好日子過?!?p> 慕晚珂搖搖頭,動了動有些發(fā)麻的身子,舒展了一下手腳。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別忘了京里還有一個出賣了恩師的慕家大爺。就沖著簡閣老是我父親的老師,這個仇,我也要替他報了去!”
慕晚珂微微紅了眼眶。
怎么能輕易離開呢,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