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望塵話音剛落，忽然一道道火球墜落在眾人身后，整個地板，霎時倒塌下去了！
整座天姥山，懸浮在九天上、云端上的天姥山，整一座山島，密密實實的山島，旋即崩塌了！
無常林……所有的山峰、宮殿、巖石、地面，都在這一瞬間坍塌下去了，沉落到云端中去，沒入云中。
誰都不知道，祈天燈到底有多深？
天姥山的底下到底是什么？
云海的深處，到底是什么？
深淵中，會通往哪里？
或許，祈天燈毀滅了，對于凡塵來說，不過就是天上的一盞明燈滅了，天上的一顆隕石或者彗星墜落了，根本沒什么影響，最多就是，天空中傳來一聲爆破，或者眾人看到祈天燈在九天上化作一道絢麗的煙火，五光十色。
除此之外，再無別物，或許，有的只是遺憾吧，無盡的遺憾……
歸墟隕石使得祈天燈的一切都陷入了火海之中，然后像石沉大海那般，向下沉落……
洛長安正漂浮半空中，向下沉去，所有的物體，也正向下沉去，隨著漫天的火球一起沉落祈天燈的“深淵”，沉落天姥山的云端……
仿佛看到，向下沉落的靈知，她為了保護洛長安等人，以身擋下一記天火隕石，亡于九天……
所有人，漸漸沒入云端深處……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洛長安只感覺自己一直往下沉落，身邊是何故里。
“故里！”
慌亂中，洛長安喊了一聲。
“嚶嚀”一聲，何故里暈過去了。
洛長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柔荑，同她一起墜落。
旁邊一起墜落的，還有柴嵩。
“山高，你怎么樣？”
柴嵩回答道：“我......我沒事！”
“呼呼呼……”
似乎沒有盡頭，自己就這么隨著漫天的火球和碎石，不停地墜落深淵，那些飛鳶、鯤鵬獸、飛廉獸的殘骸和尸體，天姥山弟子、魔族人的尸體，也是這么墜落九天……
這時，霽風師兄的軀體飄到了洛長安身旁。
“師弟……記住，浩然正氣，天地長存……”
他只是這么說了一句，然后就繼續(xù)墜落，最后，火球擊中了他的軀體，隨著一蓬血花在空中綻放過后，他的身影漸漸地被那一片片烏云遮擋……
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軀體……
“霽風師兄！”洛長安失聲痛喊，鼻子一酸。
銀靈子和霧隱真人還在以命相搏。
他們在九天上廝殺著，一邊墜落，一邊躲避著滿天的隕石，一邊激斗不休，還打得正酣……
其他人也在紛紛躲避著隕石……
忽然之間，霧隱真人自己也被歸墟隕石猛烈撞擊了一下，喋血九天，血霧化作一道長煙，消散于天地之間，成為他隆重告別的一幕……
洛長安覺得仿佛馳騁云海和星海，再往下，是無盡的星海，永無盡頭，再看上方，是數不清的天際隕石和火焰，不停降落……
看著祈天燈的一切生靈從天際緩緩沉落下去，他心感悲愴。
還有遠方的大椿樹，那棵通天的巨樹，已經在天火和隕石的撞擊下，每個樹干和樹枝都點燃了焰火，化作一幕倒影在蒼穹中的火樹銀花，在天地間燃燒起來，點亮了天空，最后——整棵大椿樹都陷落了，落入了云端，樹上的所有宮殿，都化作滔天的碎石和火球，墜下深淵，沒入茫茫云海……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死我活……”
這時候，勝今朝的軀體飄到了洛長安旁邊，他仿佛還能控制自如，在空中飄蕩著，距離洛長安時遠時近。
“今朝……師兄……”
勝今朝看著何故里已經暈厥過去，她那清秀的臉龐，讓他想起了小時候，那時，何故里還在襁褓之中，同在父皇的保護之下，兩人的日子過得也幸福，可是敵國的軍隊，很快就踏破了他們的美夢。
勝今朝道：“其實，我和故里，是親兄妹。”
洛長安不解：“什么？
勝今朝接著道：“我一直不敢告訴她......我是南燕的四皇子，慕容德，是我們的父皇。我厭惡了塵世的權謀和征伐、殺戮，我不想看到朝堂的那些斗爭，所以我選擇了修真問道，不問俗事，來到這天姥山......”
洛長安表情錯愕：“你......今朝師兄，你和她一樣，是燕國人？”
三個人一起墜落，旁邊還有柴嵩。
勝今朝點頭道：“不錯......我這個做兄長的，一直在逃避，一直沒有盡到做兄長的責任......我錯了......煩請你轉告故里，讓她好好地活下去......作為南燕人......”
洛長安點頭：“你也珍重......”
勝今朝搖了搖頭，然后輕聲念咒：“萬物變蛻，與月盈虧，協(xié)氣晦望……熠耀宵行，蟲之微幺，出自腐草，煙若散熛，萍之在水，物無常托，孰知所寄……湖月照我影，送汝等......歸去……”
法訣一引，雙月投下的月華清輝，幻化成一個湖，湖水中有雙月，湖月照著洛長安和何故里的身影，還有柴嵩的身影，洛長安頓覺飄然若仙，仿佛浸入了湖水，融入了雙月中……
粼粼波光中，是漫天隕石降落的祈天燈，是勝今朝那一道泛起漣漪的身影，他的身影正在慢慢消失……
“今朝師兄……師兄！”洛長安哭聲道。
勝今朝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道：“你們且離去吧！這里的一切，和你們無關！”勝今朝最后道，“還有一言，你們剛來天姥山時，我就認出，致使你和故里互換身體的那個翡翠，是帝女翡翠，是魔族羽民國人和我們南燕國的契約之物！記住，一定不要再和魔族人有所瓜葛！切記！切記！”
“為什么？”洛長安還來不及問。
一顆石頭突然飄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燧石，故里想用它來復活南燕國的子民和父皇，我想......留給你們一試......收好！”
洛長安收下了燧石。
“師兄!一起走！”洛長安喊道。
勝今朝搖頭道：“燈在，人在！燈滅，人......亡！這，就是天姥山弟子的宿命！”
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勝今朝的手，可那一切就像是湖中撈月，鏡中花，水中月，根本無濟于事……
他在湖水的彼岸，而勝今朝和天姥山，則在湖水的此岸。
他在這邊，他們在那邊，如參商相隔，永遠不相連……
“走吧……別了，長安......湖月陣法，能盡量縮減時間差，把你們送回原來的地方……”勝今朝說道。
這歸墟之火，看是要把祈天燈拉入火海，焚盡萬物……
這時候，逸望塵也飄到了柴嵩的旁邊：“阿黎，劍靈……請帶她，好好活下去……她會幫你的……她曾說過，想離開祈天燈好好看看那個大世界，她想看海，想看雪……請帶她走到天涯海角……有勞你了，柴嵩師弟......”
柴嵩只是微微點頭。
湖水越來越迷糊，被火海包圍的天姥山快要完全消失了，都逐漸淡出了洛長安、何故里、柴嵩三個人的視線，變得模糊……
如同漫步過星河，三人慢慢遠離了祈天燈……
“天道？呵呵......”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祈天燈的滅亡之時，逸望塵也不能大徹大悟。
六十年以來，他錯了，還是對了？
一個甲子以來，他癡過，瘋狂過，執(zhí)著過，卻也愛過了，恨過了，感受了，卻還是看不透。
他要死了。
也許，他可以安心地走了。
“別君去兮，何時還……”
就在這時，逸望塵仿佛又聽到了，《羲和祭》和《十日頌》，那熟悉的旋律，恍如《天姥悲歌》上的經文，一曲接著一曲奏響起來，聲聲催人淚下，回蕩在天姥山間，響徹整個祈天燈……
一曲天姥悲歌，就這樣到了尾聲。
“銀靈子？”
“哼，湖月陣法，竟然也把本座帶了出來！天助我也！”
“這聲音，銀靈子？”洛長安心下暗驚，但他眼前一黑，便昏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