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居西北角的藥田里,王萬爾又換回了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此刻正拎著一個鋤頭認真的除草。
樹蔭里,青黛心疼的不成,她急道“這都干了一個早上了,那鋤頭都不知道比他高出了多少,再不歇歇他身體可怎么受得了啊。”
昔語棠往田里看了眼,正瞧見一滴汗水順著王萬爾的臉頰滾落,她有些不高興的道“是誰給他安排這兒來的啊?”
“家里這些人誰能去使喚一個孩子呢。我早問過了,是他自己非要干的。本來是在掃院子,我去幫他,他就改成了洗衣服。我再去,他就跑來這兒了,弄得我現在連幫都不敢幫了。”
“小姐你快幫忙勸勸他吧,可不能再讓他干下去了。”青黛嘆息著去搖昔語棠的衣袖,冷不防看到了她泛著淚花的眼睛,不由一怔,也跟著掬起了一泡兒淚水道“小姐也覺得他很可憐吧。”
話音未落,昔語棠已經甩開她沖了出去。
“停下。不要再鏟了。”昔語棠對王萬爾道。
“我可以的。”王萬爾的語氣里充滿了堅定,證明般的又落下了一鋤頭。
昔語棠捂著心口,傷心欲絕的大叫“藥啊!”
“要、要什么?”王萬爾被她嚇了一跳,鋤隨手動土壤翻飛,她的藥又被帶了一株下來。
她忍著殺人的沖動,將王萬爾拎出藥田甩給了青黛,自己找地方冷靜去了。
王萬爾有些不知所措的攪了攪手指,說“她很生氣。”
“沒事的。”青黛拍了拍他的頭,安慰道“小姐就是這個樣子,總會對一些奇怪的藥材瞎緊張。我小時候不小心毀了她好容易得一顆云天子,她氣的大半個月都沒理我呢。”
青黛邊說邊笑,想著王萬爾可是比她厲害多了,一下子就毀了三株。
午飯時分,昔語棠沒有出現,王萬爾也沒有出現。
青黛去敲她的門,昔語棠煩躁的出聲道“今天不想吃了,別煩我。”
“小姐,有客來了。”
青黛對著木門做了個鬼臉,小小聲的嘀咕了句“略略略,自作多情嘍。”
“今日不逢十啊。”昔語棠更煩躁了。
“是祝牢頭。”青黛回答。
“祝三憨?”她對這個人還是有些印象的“他來干嘛?求診么?”
“他說是來和小姐兌現一個承諾的。我讓小七請人去前廳了,小姐要見么?”
前廳。
祝三憨揣手踱步,見昔語棠進來他心中稍定,笑著迎上去唱了個大大的肥喏。
昔語棠看的滑稽,笑著讓他坐下,道“祝頭今兒不當班么,怎么有時間來我這兒溜達啊?”
“嗐,這不是前些時候出了點兒事情么。”
原來,于平劫獄那日,正是他在獄中當值。
他道“他們應該是只想救人,不想鬧出太大動靜引來巡城禁衛,所以速度很快。迷暈我們之后,他們立即就帶人跑出了城。一看就是早有預謀,提前規劃好了。”
“迷暈?”昔語棠打斷了他的話。
不應該是激戰么?于平他們身上可都是有傷的啊。
他搖頭苦笑“可不是嘛,說起來都丟人吶,好幾個人愣是沒有一個看見了劫獄的長什么樣子。不過他們人數太多,在夜里行動顯眼,出了昭獄沒多遠就被禁衛碰到了,聽說打的還挺激烈的。”
“后來呢。”昔語棠點頭,繼續聽故事。
“事出之后,陛下大怒,以辦事不利的罪名將我們都抓了,還有幾個死在了牢里。”
昔語棠有些詫異“同樣都是當獄卒的,就算沒有惺惺相惜,也該有點兔死狐悲吧,竟然下了這么重的手么?”
“倒也不是。也是他們兩個本就身子骨弱些。”
他一嘆道“剩下的我們幾個,本來是等著秋后處斬的,后來吏部的楊主事上折子,說賊人定在朝中有同黨幫忙才能如此順利逃脫。查了許久,今日才確定了那同黨就是吏部的另一位主事——方姜。”
“楊煥查出來的?”
怎么偏偏是方姜呢,昔語棠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公報私仇呀。
祝三憨搖頭“吏部不管這事,是刑部黃大人查實的,不過楊主事也被記了一功。他又幫我們求情,陛下倒是放了我們,只是這差事…呵呵也就沒了。”
他畫風一轉,帶上了一臉諂媚的笑,道“我這突然就想起了姑娘當時同我說的若是混不下去就來姑娘的話。”
“嘿嘿,這不,我就來了。”
昔語棠低頭泯了口茶,笑道“祝頭這樣的人才愿意來我這兒,我自然是舉雙手歡迎啊。不知道祝頭有沒有什么要求呢。”
“嗐,能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會沒命,工錢夠養活妻兒老母就行啦。”
“我這宅子不大,人也不多,比較麻煩的可能就是迎來送往了,以后這些瑣碎事就拜托給祝管家了。”昔語棠笑著起身邁步出門,瞥見他有些吃驚的模樣暗暗好笑。
“管家?!”
“走吧,領你熟悉熟悉這宅子。”
一圈下來,她把該注意的地方全部說了個遍“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就開始過來‘點卯’吧。”
“您、真要用我當管家?”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你不愿意嗎?”昔語棠問他。
“我沒做過,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他心里有些沒底。
“試試看吧。”他世故、老練、圓滑,但又有底線、守規矩,做人也還算不卑不亢。
這就說明不會和人撕破臉,也不怕和人撕破臉。她對他很有信心的。
“不用明天了,我想現在就開始適應新身份。”他擔憂且興奮。
“可以呀。”昔語棠轉身,帶著笑意的道“不過,今日不算工錢。”
晚飯時王萬爾依舊沒有出現,他們找了一圈,發現他不見了。
青黛跟昔語棠抱怨“小姐,他還是個孩子呢,不就不小心鏟了幾根草藥么,你說你嚇他干嘛啊?唉~這會兒也不知道他哪去啊,晚上會不會睡大街啊。”
“什么幾根草藥啊?那可是云天子!我在東市蹲了半個月才花重金買到的!”再說,我也沒說他什么啊。
昔語棠不高興的將青黛攆了出去。
宵禁鼓響前,王萬爾回來了,他有些高興,青黛也很高興。
這晚昔語棠熟睡后,他又一次躡手躡腳的跑到了她的房間。
如同前一晚一樣的蘇醒,這一次她努力抑制住里反射性的防御。
她倒要看看,這只小東西到底是要干什么。

口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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