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成無奈，抱著藥材跟著昔語棠的背影走進了那間草堂。

　　“這屋溫度不夠，得多加幾個火盆。”昔語棠看著徐大郎提要求。

　　徐大郎拍拍牙牙的頭，站起來看像昔語棠，第一反應就是反駁。可在接觸到昔語棠的眼神時，他張著嘴，一個音調也沒有發出來。

　　那雙眼睛里，盡是悲憫，她在悲憫他的病人，他救不了的病人。

　　終是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蛇顛角呢？”

　　胡文成將裝藥的麻袋放下，小心的自袖筒里拿出一個白凈素帕包著的角狀物，雙手遞交給昔語棠。

　　昔語棠擺手“磨成粉末吧。”

　　“啥！”胡文成一驚，磨成粉？他雙手緊緊握住蛇顛角護在胸前“不行！這怎么行！小老兒不同意。”

　　昔語棠失笑，那么大反應干嘛，又不是要他的命。

　　“現在就磨，我有急用。”

　　“師父！這蛇顛角極其珍貴難得，不能這樣糟蹋！”胡文成眉頭打結，緊緊皺在一起，神色全是不贊同的樣子。

　　“現在是要用它救人，這怎么能算糟蹋？”昔語棠沉了臉色。

　　“現在這樣一樣能救人！就算慢了點，小老兒卻愿意日夜不休不眠的診治來趕時間。可蛇顛角若是磨成粉，就真的沒了。師父！三思啊！”

　　胡文成神色激動，將手里的蛇顛角胡舉在半空胡亂比劃，說到最后又將蛇顛角護在懷里，盯著走過來的昔語棠，一步步向后退去。

　　昔語棠秀眉一斂，想開口提醒。

　　可是胡文成退的太快，已經和愣在原地的徐大郎撞在了一起。

　　幸得徐大郎手中炭盆并沒有點著，不然現在這種情況，兩人的衣服就都要燒著了。

　　黑炭一塊一塊的滾落，徐大郎后退時被門檻絆倒在地，胡文達一驚之后抱著蛇顛角警惕的看著昔語棠。

　　昔語棠有些看不懂胡文成了，思量片刻才開口道“胡掌柜是喜歡這蛇顛角么？那這次救診之后剩下的蛇顛角粉都送你，如何？”

　　“不行！小老兒并不想要這蛇顛角！這蛇顛角也不該送人！....這蛇顛角，就應該完完整整的，留在師父手上....”

　　完完整整？

　　他是怕她的新方法不好用，到時候蛇顛角這一條生路也沒了吧。

　　“那這樣，反正這蛇顛角很厚，我們就只磨外面的一層。”

　　這樣也還是完完整整，總可以了吧。

　　胡文成看她一副非磨不可的架勢，苦笑兩下，這是她的東西，他又有什么理由插手呢。不管怎么說，總歸這角沒有就此消失，總是好的吧。

　　徐大郎坐在地上愣愣的聽著，直到昔語棠問他要銼子用來磨角，他才想起還沒站起來。

　　一陣慌亂的起身出去，拿著銼子回來時，他還是懵懵的狀態。

　　蛇顛角不是很珍貴很稀有很難得的么？她真能，為了他們這些不認識的人，就將那樣的東西磨成粉么？

　　胡文成一手執銼，一手執角。

　　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抬頭問了昔語棠一句“師父可還記得，這蛇顛角是怎么得來的么？”

　　昔語棠想了想“記不清了，好像小時候就得了吧，大概是哪個長輩送的？”

　　胡文成的心猛地一沉，她不記得了。

　　“不過我想，送我的人要是知道了他送的東西能救了這么多人的性命，那他應該會覺得很開心吧。”

　　昔語棠緊盯著胡文成的神色，他認得送她蛇顛角的人？這就是他拜師的目的？

　　可惜胡文成低下了頭，垂下了眼皮。

　　沒有再說一句話。

　　銼子搭在蛇顛角上，雪花一樣雪白粉末一點點落在黑色的木盤里，越來越多。

　　真的，會開心么？

　　那邊，徐大郎滿腹心事的點了三個炭盆，期間不時的瞄兩眼這邊。

　　竟然，真的開始磨粉了。

　　“嘶~”一驚之下，不小心將手摸在火盆上，燙出了一個大燎泡。

　　伸手在身上摸出一根銀針挑破，才覺得火燎燎的感覺好過些。

　　繼續根據昔語棠的指示，點燃瓦罐下的小爐子燒水煎藥。

　　等瓦罐里的竹筒浸透了藥性，胡文成那里也已經磨出來小小一個盤底的蛇顛角粉末。

　　“找個干凈的盆把粉末沖開。”

　　胡文成很小心的，沒有將木盤端過來而是讓徐大郎將水盆端到他面前。

　　生怕浪費一星半點兒的將整個木盤放到水盆里涮了涮，最后索性將木盤留在了盆里沒拿出來。

　　昔語棠看的一陣無語“行了，端過來吧。”

　　將自己凈手后剪成小塊的細布放到水盆里泡著。

　　走到牙牙身邊跪坐下看她笑“牙牙還在生姐姐的氣么？”牙牙有些賭氣的撅撅嘴，撇開了眼睛不去看她。

　　“我們這樣，姐姐先給牙牙治病，等治好了和牙牙一起去找大頭、春花、小木頭他們了玩，還給牙牙買冰糖葫蘆吃。好不好？”

　　小姑娘眼里一團光亮滾動“真的?姐姐不騙人？牙牙能好？”

　　昔語棠伸手摸摸牙牙亂蓬蓬的頭發“當然是真的啊，到時候牙牙就可以回家跟爹爹娘親在一起了。”

　　“咳！”一聲咳嗦聲，在昔語棠身后響起。

　　回頭就看見徐大郎一臉古怪的看著自己使眼色。

　　這是，啥意思？

　　小姑娘笑笑“沒事的姐姐，大郎舅舅是怕牙牙難過。”

　　又看徐大郎“牙牙不難過的，爹爹說娘親生牙牙的時候太高興了，笑的天上的神仙都聽到了，他們都覺得娘親笑的好好聽，所以把娘親接到天上去住了。”

　　說著又撅起嘴巴“每次聽到這兒，牙牙都覺得這群神仙快真沒有眼色，要接干嘛不都接去呢，爹爹和牙牙也笑的很好聽呀。”

　　“可能是神仙聽到牙牙的話了吧，前天的時候，他們接走了爹爹。”

　　“牙牙以為，他們也要接走牙牙了，所以牙牙才要去和伙伴們道別。”

　　“其實牙牙挺想去天上住住的，牙牙想去聽聽娘親笑的到底有多好聽，想去看看爹爹見到娘親是不是很高興。”

　　“可是，牙牙舍不得大頭、春花姐和小木頭他們。”

　　“不知道在天上有沒有這么多小伙伴能和牙牙起一玩，不知道天上的冰糖葫蘆好不好吃，春筍好不好挖。”

　　“還有，牙牙要是去了，家里沒有人看著了，那家里的小雞小鴨怎么辦？”

　　“萬一有一天，神仙們覺得娘親笑的不好聽了，要把爹爹和娘親趕回來。家沒了，他們要住哪里呢？”

　　“牙牙想留下來，讓神仙們知道，我們是有家的。”

　　“這樣，他們在天上，就不會被欺負了。”

　　“對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