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落了一地，今日出了太陽，高洋披了件厚實的斗篷，坐在藤椅上。

　　他離開的那年，也是秋陽落葉的一日，梁允帝站在大殿門口，同姐姐一起送他。

　　他看著一層層階梯，滿眼望去，站的筆直有序滿滿當當的門前，唯獨少了一個事事上心的蕭無央。

　　鎧甲頗重，他撐著翻身上馬，面前是天子朝臣，身后是月衛軍和萬里山河，他勒轉韁繩，殿前的歡鼓敲得震天響，面前的月衛軍飲了生死酒，面上毫無懼色。

　　他一夾馬肚，馬兒跑出宮門，身后月衛軍的腳步聲和殿前的歡鼓聲夾雜在一起，氣勢滔天。

　　城中百姓知道他們出兵去維護國土，站滿了整個北城，鮮花撒了一地。

　　秋陽才升起，出了城門，他見一人鮮衣怒馬擋在城前，旁邊的侍從急得跳腳，“長公主殿下，這不合規矩啊，若是誤了時辰，陛下可是要問罪的呀。”

　　那人輕輕一笑，抬手憑空向他拋來一枚玉佩，他抬手截住，是一塊通體赤色的暖玉，他眉眼伸展，抬頭見她紅唇輕啟，清亮的聲音透過兩人空曠的距離，落到他耳朵里，“高洋，我不知道邊關的花是否與北城江畔的不同，你若采得，幫我帶一束回來可好？”

　　“好!”

　　他應允了。

　　那人滿足的拍了拍身前馬兒的頭，那匹棗馬溫馴的走到一旁，讓出路來。

　　他收了玉佩，帶著月衛軍揚塵而去，他沒回頭看，就算是此刻，他也依舊不明白，自己為何不敢回頭看。

　　“高將軍在想什么？”

　　高洋回了神，見司馬奕手中拿著一支長箭，隨意的擱置在桌上，在他旁邊坐下。

　　“沒什么。”

　　司馬奕悠哉的倒了一杯茶，高洋往他身后探探，司馬奕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一般，笑道，“季將軍今日要去各縣查看進度，沒跟在本王身后。”

　　高洋也沒有感到窘迫，只是拿起桌上的長箭，箭尾有個熟悉的標致，“這是陳國的箭徽？王爺如何得到？”

　　司馬奕端起杯子喝水，“這個啊，方才高將軍出神的時候，這只箭從..喏”他隨手一指前頭的屋頂，“那里，看著軌道，像是沖著高將軍來的，高將軍是本王的貴客，本王自然不能讓高將軍在本王眼皮底下被人害了，便順手一截，倒是可以給高將軍留著當個紀念。”司馬奕心情不錯，往茶杯里又倒了燙水，緩緩搖晃著杯子。

　　高洋面色沉了下去，陳國的箭徽，是陳殊要殺他？還是沈饒？

　　“多謝王爺。”高洋手中沒什么力氣，可依舊捏緊了這只箭。

　　他腦中又想著要如何應付司馬奕的盤問，可幾杯茶下肚，司馬奕并未有開口的意思。

　　露鳩拿著藥從回廊過來，看見這只箭，她瞳孔一縮，端著托盤便跪下，“是屬下失職，差點讓高將軍遇害，還請王爺責罰。”

　　“不關你的事。”高洋想開口叫她起來，可一想，露鳩是司馬奕的屬下，自然也輪不到他了。

　　“是該罰，光天化日差點讓高將軍受害。本王也想知道是誰這么大膽，你去查出刺客，也好給高將軍一個交代。”

　　高洋擰眉，司馬奕想插手陳國的事？他正要開口拒絕，就聽露鳩放下托盤，堅定的道了一聲是，便轉身從回廊離開了。

　　“高將軍可是覺得不妥？讓高將軍受傷本就是我們的責任，若是害將軍傷上加傷，豈非本王的罪過？請將軍安心養傷便是，這件事，一定給將軍一個交代。”

　　高洋剛想說不用，司馬奕已經放下茶杯要走了，他稍一動作，便扯到了傷口，不能叫出聲，只能緊緊咬著牙，看著司馬奕離開。

　　他盯著司馬奕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箭，心中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