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寒浦的街上,南明潯又笑了起來,給宗源指著寒浦的風景,給他買自己少時吃過的點心,南明潯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點心渣子掉在衣服上,弄臟了衣襟,炙熱的光透過南明潯的發絲,落進宗源的眼睛里。
南明潯在寒浦盛夏的光圈里來回游蕩蹦蹦跳跳。
能長成光芒如此之盛的人真好,宗源這樣想著。突然覺得天地反轉,眼前一黑,躺在紛紛嚷嚷的集市里。九州的光如此溫暖,點心做的也格外好吃,怪不得父親時時想念。
聽到聲音,南明潯猛然回頭,發現宗源躺在地上,探靈脈卻毫無結果,南明潯猶豫了一下,御刀向夏光更柔和宜人的南方而去。
南明潯站在萬佛寺前,聞著寺廟的香火味,心跳不由得緩慢沉靜下來。
小和尚見她提著一個不知死活的人,腰里佩著兩把長刀,便知來者不善,忙跑過來,問道:“施主,可有事?”
南明潯道:“我朋友不知為何昏倒了,我無錢醫治,不知可否求貴寺診治一二。”
小和尚見有人受傷就一口應下,抬著宗源進了寺廟。
不多時,面色肅穆的慧遠大師帶著一個眉目清秀、眼睛圓而明亮、面色冷峻、身姿挺拔的年輕和尚進入,他手拿一串佛珠,其間有一顆黑黑的珠子泛著光顯得異常突兀。南明潯急忙迎上去,施禮道:“有勞大師了。”年輕和尚施過禮后,便直接走到床邊診治起來。
慧遠大師回禮道:“我等本以慈悲為懷,這是本分。”
說畢,那和尚站了起來,眼神沒有了剛才的沉靜,似是一石入水,激起漣漪無限。他開口道:“此人不修內丹,體內的真氣乃與他人不同,我亦不知是什么病,還請師父提點。”
大師見自己愛徒也不知,想來是有些棘手,自己親上手探查一番。
一旁的南明潯越發覺得這和尚面熟,看這儀態氣度,她大夢初醒,這是云澈!當年他們相識的時候,云澈還是受戒在廟中的行者,不剃度只隨師傅修行。而今看來是緣法到了,剃度正式跳出五行之外了。
南明潯開口問道:“敢問法師上下?”
該人一怔,答道:“上摒下塵。”
南明潯點頭不言。
哦,摒塵。南明潯心內想到,從前他就是心懷慈悲,恪守大道之人,當和尚最合適不過了。
“這不是什么大癥候,此人非九州之人,此乃水土不服,只需故鄉之土煎水即可。他的昏倒是因為突然爆發的力量,身體不適應而已,不是大事。”大師溫和的說。
“施主,老衲多問一句,爾從何來?”
南明潯道:“多謝大師照料,我們自極北之地而來。”
一語未完,云澈與慧遠大師皆驚。
慧遠法師看了云澈一眼,說道:“這兩地不是有結界么?爾來何事?”
南明潯笑道:“大師不用擔心,我們乃是逃難,只我兩人,我二人也不是來做什么的,不久便回,大師無需擔心。我們修非常道,卻非惡鬼。”
南明潯又道:“只是現在暫時無法回家,難得故鄉之土,不知可有其他法子?”
慧遠大師說道:“待我開記藥方,待他醒了,來殿上,令諸僧誦經安魄即可。”慧遠大師神色凝重,緩步要離開。
南明潯神傷不已,黯然說道:“大師不用擔心,待他痊愈我們自會離開。”
慧遠大師道了一句:“我佛慈悲。”慢慢離開了,云澈摩挲著佛珠上那顆明亮的黑珠子不發一言。
宗源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以為南明潯會坐在床邊淚眼婆娑的看著他,還想著該如何安慰她。
結果他醒來映入眼簾的是簡樸的屋頂,扭過頭來,看見熟悉的背影,南明潯在桌子前坐的筆直,悠然的喝著茶,宗源見她毫無反應,開口喚道:“南……煜……煜卿。”
南明潯忙扭頭笑道:“你醒了?”她抓起杯子倒了一杯水,送到宗源面前,宗源喝了一口便覺酸澀難忍,奈何口渴就多喝了一口,稍有緩解便再不肯多喝了。南明潯扶他坐了起來。
宗源問道:“這是哪?”
“萬佛寺。”
“你曾修佛經心法的地方?”
“是。”
“為何選這兒?”宗源不忍心讓南明潯再次在熟悉的地方盤桓逗留,觸景生情他也是懂得的。
南明潯以為宗源是少爺脾氣又犯了。
開口便調笑道:“公子,咱們沒錢去白家求醫,這是九州里唯一肯收留咱們的地方了。”
南明潯除了在人前叫宗源公子,就只剩在嘲諷他的時候了。
宗源當然聽出來了,嘟嘟囔囔的說;“我也不是如此嬌氣。”
南明潯把剩下的茶推到宗源面前說道:“那你喝完啊。”
宗源往后蹭了蹭,說道:“一會兒,一會兒我自會喝的。”
南明潯說道:“富不驕奢,亦為窮時計。正所謂,富時尤灑掃庭院,他日窮途亦可活人。”
宗源道:“這都是哪學的說辭!”
南明潯不假思索道:“家學。”說完,面帶愧色,低下了頭。
宗源面露尷尬,急忙正色道:“往后你是何打算?”
“沒打算。”南明潯拿起茶杯,將自己杯中的茶一飲而盡,還嘲諷的看了宗源一眼。
“你不打算報仇?”宗源很是驚訝,在冰原城里,誰說宗源半句壞話,南明潯追十條街就為了一個道歉,若不道歉便打他一頓,拉著人去大哥面前鬧著要個公道更是家常便飯,而如今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她反倒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