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流落京都
珍寶閣外長隊的馬車直到半夜才散去,一些未能領到鮫嬰宴入場卷的,只得怏怏地原路返回,待明日來的更早些,才有機會搶到每天限量賣出的入場卷。
顧靈雨遠遠地跟著那些馬車,奔了個把時辰才到了大晉普通的街道上,此時早已不是下午時分那種熱鬧的模樣,長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那幾輛馬車也各自歸家了。
六月底的天陰晴不定,剛還是月光皎皎的夏夜,一會兒功夫烏云便把月亮遮的嚴嚴實實,伸手不見五指,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涼風自長街的那一頭呼嘯而起,席卷著幽暗詭秘的氣息吹過一人一獸的身邊,天空偶爾滑過閃電,雷聲接著炸裂在頭頂。
顧靈雨帶著鐵蛋找了處荒廢的小院,也不敢進那黑漆漆的屋子,只窩在雜亂的屋檐下歇著。她搓了搓鐵蛋毛茸茸的頭,后者早已經睡死過去,只要是挨著顧靈雨睡,它總是睡的四仰八叉的,睡得香了還流哈喇子。可她卻沒能有這份愜意,睜著眼睛看著黑漆漆的街道。此時的京都,沒了白日里的熱鬧的人氣兒,竟顯得有些陰氣森森。
一年前,顧老頭留下書信說到京都辦點事,讓她好好守著百妖谷,之后便杳無音訊,她只好出谷來尋。百妖谷的日子過著簡單,安靜,自在。而谷外的日子,雖說只是出來了兩個月,卻比她前十五年“豐富”的多。
她出谷后行事小心,盡量不引人注意,怕的是牽扯到百妖谷,從如今谷外的形式看,若是讓人知道了百妖谷那個地方,恐怕是給谷里的妖族帶去一場大劫難。不過好在百妖谷外綿延百里沼澤毒障,鳥獸繞行,只要不暴露谷中的情形,想必這些人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闖入谷中。
鐵蛋本睡的香,突然打著哈欠醒來,睡意惺忪地將小鮫人從空間抱了出來塞到了顧靈雨懷里,轉頭塞著耳朵繼續睡了。嬰孩哭聲頓時響徹在深夜的長街上,格外嘹亮,顧靈雨又是喂花蜜又是換水珠好一頓忙活才把這哭包伺候舒服了,累的她抱著小鮫人就睡著了。
一道黑影輕飄飄地落在院子的角落,來人悄無聲息,真如鬼魅一般,他移動到顧靈雨身邊,仔細探看著這一人一獸,還有那尾小鮫人。
裹在玉潭水珠中的小鮫人,尾巴鮮紅中透著金色的光澤,一擺一擺,睡的正香。
“殿下,魅影回來了。”素衣站在書房外輕聲匯報。
“嗯,進吧。”
巨靈神誕節將至,為保證計劃萬無一失,楚云旗近來操勞的很,這又是一夜未合眼,聲音當中未免顯出了些疲憊。
素衣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勸到:“殿下,您已兩日未合眼,不如讓魅影先退下……“
“魅影,進來吧。“那人卻不領情,直接打斷了素衣的勸睡良言。
魅影此時已經摘下了蒙面的面具,淺棕的眼珠,削尖狀的耳朵,霜白的膚色,是個容貌出眾的男子,比素衣的還要出彩三分。然而眼神卻出奇的冷淡,只在看到楚云旗時才柔和了幾分。
楚云旗正拿著一本《萬妖錄》斜靠在躺椅上,書翻過了一大半,正看到了“北海鮫人“這一章。他晚間換了件殷紅的絲質的寢衣,似是剛洗浴完不久,隨意散著長發,微濕的發梢黏在脖頸上,順著鎖骨往下探到松垮的衣領里,浸了水的寢衣殷紅的色澤越發深了,襯的他眉心的那一抹朱砂更是妖冶了幾分。
素衣微微垂了眼,腳步有些許凌亂的退了出去。
魅影看素衣走遠,開口說道:”云旗,那個女孩身邊,除了那只妖獸外,還帶著一個鮫嬰。“
楚云旗將《萬妖錄》擱在一邊,徹底躺了下去,懶洋洋地問道:“是前日里丟的那只么?“
“結合祭神殿發出的通捕令畫像看,應該就是。”魅影走到了另一架躺椅上,現在書房沒有外人,他也不必再遵循上下尊卑的禮儀。
“那就叫人跟著,興許能有點用處。”楚云旗微微合上了眼,有了些睡意。
“那鮫嬰,似乎是忘澤那邊的血脈。“魅影有些不確定,語氣里有些猶豫。
“怎么說?”楚云旗仍舊是一幅將睡未睡的慵懶模樣,只是聲音不再如同剛才那般柔和。
“魚尾呈鮮紅色泛著金色光澤,且能御水成形,這與祭神殿中記載的北海鮫人族一致,這些年我都有關注鮫嬰宴,往年的那些鮫嬰中,未能有尋到這樣的蹤跡。”這代表了,他們終于有了北海鮫人族的一絲線索,多年所求終于有了些許的希望。魅影的兩只尖尖的狐貍耳朵也不由微微動了起來,這是今年最好的消息了。
“哼,祭神殿每年一月的殺戮已經進行十五年,都沒能讓玉潭那群鮫人松口,這是怎么了,竟將忘澤的血脈險些送進了珍寶閣。”楚云旗的聲音不知不覺又開始變得冰冷起來,只要想起珍寶閣,他的心情就好不到哪兒去。
“或許,并不是來自忘澤。”
“你是說,血脈覺醒?”
“是,看守巨靈殿那只金熊就是如此。”
“一只金熊已經讓我們頭疼不已,若是這有忘澤血脈的鮫人再被他們從小馴化,那祭神殿或許真的要如愿以償了。”
“那我這就去將那女孩抓來,將那鮫人留為己用。”魅影說罷就要起身。
“不必,那女孩與妖獸關系非同一般,之后或許有大用處,緩緩引她上鉤吧。”楚云旗出聲阻止了快沖出門的魅影。
“是我急躁了,”魅影一個急剎車,差點撞到門框上,摸著鼻子怏怏地坐回了躺椅上,“你說的引她上鉤,是怎么個引法?”
“影衛收集到的消息,她入城之后先是去了趟四方通典當,之后便直奔各家酒樓店鋪,把京都吃了個遍,看著是個貪吃的。“睡是睡不著了,楚云旗干脆從躺椅上起身,走向一側的書桌,抽出一只筆,開始蘸墨描畫起來。不一會,紙上就現出了一只妖獸的模樣。
“近日四方通可忙的很,大批赤晶入庫,金掌柜居然還有空搭理她。”臨近巨靈神誕節,各地祭神殿分殿將大批赤晶運入京都,再經四方通轉手流入秦府。
“之后金木便去了秦府。”最后一筆畫完,楚云旗滿意的看了看這幅剛完成的鐵蛋像。
“金掌柜近來確實跑秦府跑的勤快。”
楚云旗將畫遞給魅影,囑咐道:“你找葛老認認,這是只什么妖獸。”
“這不是那女孩的毛球么……”魅影接過畫像疑惑道。
“另外再問葛老要一份吞金獸的卷宗。“
“這毛球是吞金獸?”魅影忍不住驚訝起來。
“這毛球不是,不過這毛球可能見過吞金獸。”楚云旗似笑非笑地看向魅影,后者知道他這是又想起那些事了。
十八年前,有一只吞金獸跟著它的小主人,也在巨靈神誕節前夕進了京都。
顧靈雨醒來時已日上三竿,小鮫人早被鐵蛋收進了空間,多虧鐵蛋用芭蕉葉替她遮出一片陰涼地,她才能多睡上這許久。昨晚奔波勞累的很,一人一獸肚子早就餓的前胸貼后腹,正打算出門買吃的,剛走到院子破爛的大門前,就見到幾個官兵打扮的正拿著畫像四處詢問。
顧靈雨和鐵蛋趕緊鉆進了院內的破屋中,直覺告訴她那幾個兵在四處尋找的就是她和鐵蛋。先是入京都前趕巧救了小鮫人,昨日又得罪了不知是哪戶大人物家的小姐,無論哪個,現在都可能在滿大街的找她和鐵蛋。如今別說去珍寶閣救熏娘了,就是出門買兩包子吃都困難。
一人一獸只好生生挨到天黑,入夜之后,路上行人漸漸少了,顧靈雨和鐵蛋小心翼翼地出了門,月黑風高好逃命啊,大晚上的就算被發現了。隨便鉆到哪個破落院子里又可以躲過一晚上,只是這樣又能挨過幾晚?
鐵蛋這幾天怨氣可大的很,它是不能理解顧靈雨怎么變得這么慫,往日里在百妖谷那不說是橫行霸道也是囂張的很,花妖本就溫柔不惹事,那些個外來的妖獸,偶爾有了摩擦,都是顧靈雨去搞定,來一個揍一個,來一雙就揍一對兒。如今這京都也沒見什么厲害的妖獸,可顧靈雨總是念叨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來躲去。
顧靈雨頭疼,她不知道怎么跟鐵蛋解釋,人這種生物,是不能單純的通過實力強弱來判斷對方好不好惹的。妖獸大多都是直腸子,誰強誰弱拉出來打一架,可人不一樣。或許這就是忘澤之主沉睡后,妖族雖然實力強大,但仍然只能自斷忘澤路才能保全根基的原因了。當初就應該拉著鐵蛋認字看書,逼著它也看看那些爾虞我詐。
為了安撫鐵蛋的情緒,顧靈雨帶著它去了昨日吃的一家糕點鋪子,走著走著,看到前面吵吵鬧鬧圍了一堆人,顧靈雨本想帶著鐵蛋快速地跑過去,待看見那堆人圍的地方,又忍不住停下步子上前看個究竟。這一堆人圍著地,正是笑王的府邸。
原來笑王府正在招看管府內妖獸的女侍,招聘告示附近圍著環肥燕瘦鶯鶯燕燕一群人,正討論得起勁。
環肥拿渾圓的肩膀推了推燕瘦,說道:“這要是能進了笑王府當女侍,那還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呀,沒準啊,下個月就成王妃啦。”
燕瘦用骨感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幾眼環肥,鄙夷道:“哼,哪有這么容易進去,你沒看從告示貼出到現在,壓根就沒一個人入了那老管家的眼,難啊。“
哪知道這環肥燕瘦剛嘆完氣,就被幾個笑王府的士兵圍了起來,老管家笑臉盈盈的上來,拉著環肥的手說:“哎呀,這就是我們王府要聘的女侍啊,快請,快請。“
說著一列士兵就將環肥燕瘦連帶著一旁的顧靈雨簇擁進了笑王府。顧靈雨怔怔地呆在了原地,她這是怎么就進了笑王府里了呢?
老管家顯得很開心,看著顧靈雨自顧自地念叨著:“哎呀,總算等來了,可累壞老夫了。“
顧靈雨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地預感,她這是入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