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四月了,裴景峰上任后,家里就少了陪打。云錚將目光轉向逸明。按理說逸明是武將之后,拳腳功夫上應該是有些基礎的。
早上,云錚起來去后院花園練功,順便叫上了逸明,有意要看看他的武藝怎么樣。幾番拳腳相斗,云錚試出來逸明的真實水平后,一把拽住逸明的后領,將他扔了出去。好在摔到了花園里的土地上,不是特別疼。
逸明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有些震驚這小少爺看著弱不唧唧的,身板比這么纖細,竟然這么厲害。
從前在家時,他的武藝是他爹手把手教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也是吃了苦,流了汗。從小自負武藝高超,同齡人里沒幾個打的過得。沒想到,和云錚才交手就被對方力氣震的生疼,沒過幾招就被扔了出去。
逸明太過驚訝,忘了身份之別,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就立刻追問道:“你怎么這么厲害!”
“放肆。”云錚慢慢開口,“你這性子才好了幾天?這么快就想要挨揍。”
逸明想起自己的身份,低頭答道:“啊...請少爺恕罪。”
云錚并未責怪,涼涼說道:“是你太弱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并不算什么厲害人物。你從前是千金萬貴的大少爺,被人捧在掌心,吹噓幾句就當了真。”
“哦。”這次逸明沒有反駁。
“這幾日差事辦得怎么樣?”
逸明抬眼看看云錚神色并無異樣,老實回答:“很累。”
確實,因著逸明當天桀驁不馴的樣子,妙翠經常將指派一些重貨累活給他,一是為磨他的性子,二是查看他的品行。好在逸明雖心有不滿,但還是都老實照做了。
這事云錚也知道,她之前擔心是有人有意將他塞進來的。暗中觀察幾天,還算老實,做事時并未偷偷翻看。今天把他叫來也是有些話想要跟他明說。
云錚道:“可有人派你過來,打探消息?”
“啊?”逸明疑惑地抬起頭,“什么打探消息?”
云錚暗自啐自己,這個問題問的有點蠢了。只是她一向不怎么會跟人玩心眼,這種復雜的腦力活動,果然應該找專人過來,她想到了一人,可惜不知道現在在哪。
云錚想了想,換了問題:“你想過要報仇嗎?”
逸明猛地抬頭看她:“你什么意思!”
云錚心中一嘆:唉,又忘了規矩。她隨手折了一根樹枝,捏著力道抽了逸明腰上一下。
“啊!”逸明痛叫。
“你這性子如此難以教養,當初是怎么在人牙子手里活下來的。”
“哼,他們打殘了我,還怎么賣出去賺錢!”
云錚又用柳條抽了一下,“怎么跟我說話的!”
“啊!”又一聲慘叫。逸明挨了兩鞭子后,終于學乖一點了,“少爺我錯了。”他揉揉被抽疼的腰部,急切地問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是,你想不想報仇?”
“我想!”逸明堅定地回答。
“那跟我過來吧。”
云錚在花園找了一處石凳茶幾,此處位于小花園中央地帶,周邊都是低矮的草叢,不怕有人偷聽。她隨便抹了兩下石凳上面的灰塵,就坐下了。逸明猶豫了一下,小心看了看云錚神色,才慢慢坐到云錚對面。
云錚問道:“那天你說你父親是被人冤害的?”
“恩!”逸明點點頭,神情認真嚴肅道:“我確信,我父親一直安分守己,從未做過逾禮逾制之事。他們說我父親結黨營私,勾結外王,意圖謀反,將我父親下了大獄。去年秋后處斬。”
云錚神色一動,道:“勾結外王,意圖謀反?按理說應該是要滅族之罪。即便你未滿14歲,也應該發配到寒苦之地,怎么還留你在盛都為奴?”
逸明回憶起從前的事,心底的痛苦悲傷夾雜著血腥味一起涌上來,他聲音啞啞道:“太子去皇上跟前求情,張家只算是從犯,且只有父親牽拉其中,免去了族人連坐和發配,只將我父母斬首示眾。張家族譜已將我父親這一脈除名。”逸明一拳狠狠砸在石桌上,痛苦嘶啞道:“他們一定是商量好的!”
“他們?誰?”云錚微微傾身問道。
“許業載和張家宗族那群人!”逸明恨恨開口,“我爹在獄里告訴我了,許相曾經拉攏過我爹但被我爹回絕了,不久便被拉了下來。我那些叔伯親戚想攀許丞相這個高枝很久了!一定是他們!”
云錚皺眉陷入沉思,此事提到許相,冤害一事八成是真的。許業載這個老狐貍權欲心極重,為掌控朝廷。不擇手段排除異己,冤害幾個不相干的人對他來說算不了什么!
此人氣量極度窄小,得位不正,時刻警惕著周圍一切能威脅到他的人。前世因為李靜齡對她不同尋常的喜愛,給了明家和裴家很多好處,便多次陰謀暗計針對她。
云錚一生總共兩次受孕,次次都被害的流產,最后一次傷了身子,再不能受孕。若不是后來父親身居要位,和大伯榮國公聯手對抗,怕是要被許業載害死在宮里。
十幾年前許業載把自己的妹妹獻給了皇帝,便得了圣眷。也是生了一張巧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久就得到上司的重用。后來他妹妹許貴妃生了皇子,被冊立為太子。他青云直上如今已是宰相,任中書令,統轄六部,佐天子而執大政。
如此之高的權勢還不能讓其滿足,連守衛皇城的禁軍都要染指!
云錚抬眼看向逸明,“許業載此人詭計多端,你已被宗族除名,淪為賤籍。想怎么報仇?”
逸明聽到此話也有些迷茫,“我...我勤練武藝,一定會殺了他!”
云錚聽聞此話,輕笑,搖了搖頭:“他自知樹敵良多,家中兵衛必是不少,哪次出行不是前擁后呼?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恐怕還連他衣角都夠不著!”
逸明有些灰心,低頭不語,半天才抬頭問道:“那我該怎么報仇?”
云錚仔細看著他說:“想要報仇,就要先藏起你眼里的恨!”